《良田美井》第258章

晚晚语塞了，等晚上林实去看她的时候，她小声跟林实说道：“其实我想说，找人修理他们一顿就行了，不过他们是长辈，我要是打了他们，我就理亏了。”
林实笑着拍了拍晚晚的肩膀，说道：“那你就看着，看爹和娘是怎么处理这些事的。”
银生婶子来塔沟集的作坊上工，还没来得及回家就听说了这桩八卦，中午回家跟婆婆一说，把上了年纪的宋姑奶奶气坏了，当天下午就由儿孙们搀扶着，到宋家门口骂了一下午。
宋柏夫妻俩没一个人出来的，由着宋姑奶奶在门口破口大骂他们不孝，最后还是宋老头出来，让宋姑奶奶回去了。
“咋不让骂这俩狼心狗肺的小畜生啊？”宋姑奶奶气愤不已。
宋老头手颤抖着，话也有些吐字不清，半晌才说道：“三儿……他也难……他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人……”
“行行行！”宋姑奶奶气笑了，“合着我给你出气还成坏人了！你爱咋样咋样吧，我要是你，宁可一头撞死，也不去问人家冬宝丫头要吃要穿！没那个脸！”宋姑奶奶说着，狠狠的刮了下自己的脸皮，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剩下宋老头在那里尴尬的站着，低着头慢慢的走回去了。
下午的时候，冬宝让许嫂子去镇上买了两斤糯软的糕点，和林实一道，提着点心去了宋家，看望宋老头夫妻俩。
杨小红出面接待的林实和冬宝，笑眯眯的打着招呼，“冬宝来啦？”说着，就要去接冬宝手里的点心。
冬宝摆开手，让杨小红扑了个空，笑道：“我来看我爷奶的。”两斤点心也要抢，至于么……
杨小红就没那么开心了，指了指东屋，拉长了声音说道：“爹，娘，举人老爷和举人太太来看你们啦！”
宋老头和黄氏两个人现在住着最差的东屋，他们原来的房间被宋柏夫妻俩住着，宋柏的三个孩子，一儿子住宋柏原来的屋子，两个女儿一人占了一间西厢房。
东屋土坯的墙面一碰就是一身的灰，地面也坑洼不平，房顶破了老大一个洞，只用麦秸堵着，也不知道下雨漏不漏水，屋里的柜子和床都是当年剩下来的，散发着一股老旧发霉的味道。
“哎，冬宝来啦，快坐快坐！”黄氏笑着起身，上前来拉着冬宝的手，要她坐床上。
冬宝笑了笑，她很多年没和黄氏说过话了，怎么都想不到有一天黄氏对她的态度这么热情，要是早几年就这样，也不至于关系僵到这种地步。
床上铺着一层薄薄的棉絮，冬宝伸手摸了摸被子，即便现在天气热，但睡到后半夜还是凉的，这被子又潮又硬，散发着一股臭烘烘的味道，薄溜溜的跟纸似的，也不知道用了多少年了，盖这种被子睡觉，晚上肯定会冷的。黄氏和宋老头干瘦干瘦的，黄氏精神倒还好，宋老头就苍老的不行了，呆坐在那里，瘦小的一团，反应很慢，冬宝喊了他两声“爷”，他才回过神来，看冬宝的眼神都有些恍惚了。“……她就是个白眼狼，当初就不该给你三叔聘她……我跟你爷指望着她，早晚叫扔沟子里喂狼……连口热水都喝不上，吃饭也不喊我们，多喝一口苞谷渣子汤，就劈头盖脸的骂……早晚我们老两口要死在她那个x媳妇子手里！”黄氏拉着冬宝的手，枯瘦的手上青筋纵横，骨头清晰可见，一边絮絮叨叨的骂一边哭，“冬宝啊，你奶你爷快死了，活不下去了！”宋老头听懂了黄氏在哭什么，也跟着哭，满脸的横泪，一时间两个老人都在哭，凄惨的很。
章节目录　第359章　那山那水那褂子
上午杨小红来闹的时候，晚晚出主意让林实出面报官，告宋柏和宋榆不孝，但林实耐心的给她分析了，便是告了，也不会有任何结果。
第一，宋榆和宋柏兄弟两个已经分家了，当初宋柏是当着全村人的面争夺了二老来养的，如果要判罪，那宋柏是大罪，不管是坐牢还是鞭笞，都是宋柏的事，宋榆顶多是被呵斥。
第二，宋柏是宋老头和黄氏的命根子，两个人就算是饿死、被虐待死，也不会说小儿子的一句不是。即便林实去告，只要宋老头两口子不承认宋柏不孝，这就是一个闹剧，丢脸的是出面告状的他们。
第三，即便是宋老头和黄氏肯说宋柏不孝，宋柏要是咬死了说两个老人痴傻了，说话不顶事，后果也只是宋柏被呵斥一番，还是继续让他养着老两口，否则宋柏进大狱了，谁来养活宋老头和黄氏？
“我三叔就没点不是？”冬宝实在忍无可忍了，张口问道。
黄氏愣了下，叹了口气，“你三叔他也难，他媳妇太泼，骂的不够尽兴就打，下黑手打……他一个读书人，哪能是那泼妇的对手？”宋老头也不吭声，只低头哭。“还有你二叔，也不是个人东西！”提起宋榆，黄氏又愤愤然了，“那大毛二毛，不是我跟你爷把他们看大的？你们这些孙子孙女的，哪个不是我跟你爷带大的？现在可好了，分家后他们就没来看过我们……”黄氏又呜呜的哭了起来，“只有二毛来过一次，带了一包红糖过来，还叫那x媳妇子给拿到他们屋去了……”
林实看不下去了，递了点心过去，隔开了冬宝和黄氏，笑道：“奶，别哭了，日子还长着哩，这点心是冬宝特意买给你们俩的，又软又甜！”
黄氏抱着点心还在哭，一手拉着冬宝不放，哀哀切切的说道：“冬宝啊，奶和爷现在只有你了，这么多孙子孙女，只有你是真心对爷奶好啊！”
冬宝听的头皮发麻，感觉头发都要像钢针一样竖起来了，慌忙挣脱了黄氏的手，笑道：“看奶说的……时候不早了，我跟大实该回家去了，你们俩好好保重身子，我过两天再来看你们……”
说着，她就推着大实赶紧走人。
黄氏连忙拉住了冬宝，说道：“先别急着走……”又伸头往外头看了一眼，神神秘秘的，生怕杨小红听到这边动静似的，拉着冬宝在床边坐下，她打开了柜子，从柜子里翻出来一样东西，珍而重之的放到了冬宝手里。
“这是奶特意留给你的！别的谁奶也不给他！”黄氏小声哭着说道，紧紧的抓着冬宝的手，十分的情深意切，“这件衣裳你留着穿，是奶留给你的！”
冬宝瞧着黄氏塞到她手里的衣服十分的眼熟，蓝粗布褂子上大大小小打了几个补丁，肩膀上还绣了个小小的“王”字，想了一会儿才猛然想起来了，当年她被卖到王家做丫鬟，回家时穿的就是这身蓝布衣裳，黄氏拿走后，先是给大毛穿，大毛穿小了二毛接着穿，没想到这件破褂子还在黄氏这里。
冬宝想起杨小红在外头说老两口痴傻了，兴许是真的，要是黄氏神智正常，肯定不会把这件褂子拿出来当“传家宝”给她的，这不是嫌仇恨记忆的不够深刻么……
不管怎么说，冬宝都很无语，别说褂子上补丁挺多的，就是没补丁，如今她也不会穿这么差的衣服的，更何况那是黄氏给她的，太别扭了有木有！
“奶，这太贵重了，我不要，您还是留给大毛二毛吧。”冬宝说道，并仔细看着黄氏的表情。
黄氏一脸的难受，哭的稀里哗啦的，“咋不要啊？这是奶留给你的，别人想要奶还不给！”
冬宝确定了，黄氏是真糊涂了，但她说起杨小红和宋家二房时骂的风生水起的模样，又不像是那么回事，大概黄氏的老年痴呆并不严重，至少在骂人的时候，神智是正常的。
临走的时候，冬宝瞅了个黄氏不注意的机会，把那件破蓝布褂子扔回了床上。她就是再孝顺再圣母，她也没办法拿着那蓝布褂子回家，当年黄氏对她和李氏做过的一切，她都忘不了，她能出钱供养黄氏和宋老头，但她接受不了这件标志着她和李氏受难的褂子，即便是哄黄氏开心，她也做不到。
“宋奶奶怎么……怎么拿个破褂子给你啊？”从宋家出来后，林实也是啼笑皆非。
冬宝想笑也笑不出来，最后说道：“那褂子……本来就是我的，你还记得吗？我十岁那年，从安州被王五少爷撵回来，穿的就是王家给下人发的那身蓝褂子蓝裤子，后来的事，你也知道。”
林实当然知道，头一天他见冬宝的时候，还穿着那身干净整齐的蓝布衣裳，第二天就换成了宋大姑当年留下的破的不能再破的衣裳了，黄氏收了衣裳，稍微改了改就给孙子穿了，如今又拿出来，真是不知道叫人说什么好。
“我奶是真的病了，开始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