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特殊的养成技巧》第116章


谢晟心中大恸,这些年来本已冷若冰霜的心现出一条裂缝; 泪水瞬间盈满眼眶。他拥着她,半跪在地上:“是我不好,害苦了你。”
周夫人努力抬了抬手; 却无力抬高,谢晟忙将她越来越冷的手抓到手中,贴上自己的面颊,感觉到她软弱无力的指腹正在温柔地擦拭着自己的泪痕。
她轻轻道:“晟儿,别难过了,我早就是该死之人,当年是你保下了我,现在我为你抵一命也是应该。”
谢晟心中越来越慌,止住她道:“你胡说什么,你本不该死!都是他……”他霍地扭头看向谢渊,目中恨意滔滔,令人心惊。
谢渊骇然后退了一步,随即反应过来,心中大怒,喝道:“孽子,你快快放下寿娘!”
谢晟轻蔑地看了他一眼,恍若未闻,回头看向周夫人,目中瞬间柔情万千,声音轻若春风,仿佛怕惊动她般:“阿寿,你再忍忍,我带你去看大夫,你一定会好的。”
周夫人艰难地摇了摇头,呼吸越来越微弱,一对明若秋水的眼眸中光芒也渐渐淡去。她的目光落到谢晟面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她的继子,这个她亲自选中,悉心引诱的复仇工具,虽然心黑如墨,虚伪无耻,可待她总还残留了几分真情实意,她纵然连死都是在算计他,可到底还是感觉到了几分可惜。可惜,要是一切没有开始,也许每个人都可以有更好的人生。若是一切都没开始——但……说什么都迟了,既然已经堕落,那就大家一起下地狱吧。
恍惚中,她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在桂花树下与她依依惜别的清雅少年,看到了那具漫天白幡中的空棺,她的裴郎,死得尸骨无存,这些人又凭什么好好地活下去?
她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气若游丝地道:“晟儿,我要走了,你别难过。”
谢晟从来沉静从容的面上现出慌乱之色:“不,不会的,你会好的。”
“傻孩子,”她笑,生命力一点一滴地流逝,“人总是要死的,不过早一些晚一些罢了,何必强求。”
谢晟心痛如绞,泪水如珠,一滴一滴地滚落,落到怀中女子逐渐失去生气的面颊上。
在一边目睹两人郎情妾意的谢渊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孽障,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寿娘的身份!”
谢晟看也不看他一眼,冷冷道:“我看是父亲忘了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些事。”
谢渊一滞,仿佛想起了什么,脸色闪过恐慌之色:“别忘了,我是你的父亲,事情败露我纵然会获罪,你也……”
谢晟厌恶地打断他的话:“我自然不会揭发父亲,可父亲也休要来干涉我和阿寿,否则鱼死网破,儿也在所不惜。”
谢渊气势弱了下去:“寿娘总是你的母亲,你们这样像什么样子!在手,总要帮她先找个大夫看看。”
谢晟猛地抬起头来,从来温和含笑的眼眸中射出凶狠的光来:“父亲!”他的声音仿佛淬了冰般,冰冷彻骨,“你亲手刺了她一剑,现在又假惺惺地做什么呢?”
谢渊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却仿佛顾忌着什么,竟然忍了下去。
谢晟低头看向怀中的女子,周夫人却没有看他,缓缓转动着目光,似乎在寻找着什么,随后目光落定在谢冕身上。
“鱼郎……”她张了张嘴,发出无声的呼喊。
谢冕双拳紧握,垂下眼,避开了她的目光。他在此前周夫人被谢晟抓住肩膀时就冷着脸别开了眼,等到察觉动静不对时,谢渊手中的长剑已经洞穿了周夫人,而谢晟也将周夫人抢到了怀中。他那时神色骤变,欲要上前,却终是硬生生地止住脚步,凤眸幽深,一言不发。
朱弦在他身边,看着这一出闹剧,知他心里必定不好受,伸手反握住他,安抚地捏了捏他的手心。他低头看向妻子,神色柔和下来。还好,不管遇到了什么,有她在身边陪着他。
周夫人心中唏嘘:这个孩子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骨血,从出生起就没有受到过她的一丝关爱,甚至差点死在她手上,现在这样视她如无物,自是理所当然。一切皆是注定,她……没什么好遗憾的。只是,她总是对不起他了,他既然生在谢家,做了那个人的儿子,也休想独善其身。
她依然固执地看着鱼郎的方向,一字一字艰难地道,“鱼郎,帮我报仇!”声音虽微弱,却如一道惊雷劈下,在场所有人脸色皆变。
谢渊蓦地看向鱼郎,眼中闪过一道杀机;许老太太满脸愕然气恼,看看儿子,又看看孙子,最后望着周夫人咬牙切齿;谢晟依然维持着搂住周夫人的姿势,垂着头看不清神色为何。
谢冕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望着奄奄一息的周夫人,忽地呵地笑了起来:他的母亲,到这个时候了,还不忘摆他一道,拖他下水,可真是他的亲娘啊!他的心彻底冷了下去,淡淡开口道:“凭什么?”
凭什么?就凭你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即使你真的什么都不会为我做,只要血管里还流着我的血,因着我今日这一句,谢渊永远会将你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你只要想要活下去,就不得不与谢渊为敌。
谢冕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脸色难看之极。对这个父亲,他虽心中不虞,但主动与对方作对与这样被逼着反目完全是两回事。可对于这样一个周夫人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做成的局,他根本无法可破。因为归根结底,他和谢渊的矛盾早就存在,周夫人的请求不过是让这个矛盾激化暴露而已。
从今而后,他与父亲,只怕连表面的平和都无法维系了。
荣恩堂中一片静默,落针可闻,周夫人虚弱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响起:“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真的不能答应我吗?”态度哀婉而动人。
这实在太不像周夫人了,谢冕狐疑地看向她,没有回答,难道真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不,他不相信,以周夫人的秉性与对谢家的仇恨,这只能是她最后的布局。他心中闪过一丝不安,攥紧了朱弦的手:他这个母亲心思之深,手段之狠远胜常人,他从不敢掉以轻心。她究竟要做什么?
“阿寿,”极度的沉寂中,忽然有一个声音幽幽响起,“你何必求他?你为什么不看看我,为什么不嘱咐我?你无论有什么要求我都会答应的啊。”
她怔怔地看着他,仿佛不敢相信般,眼中现出迷茫之色。
谢晟抬起头来,目光幽若烛火,令人从心底发寒,“他怎么就是你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他目光冰冷地扫过谢冕,低下头,爱怜而温柔地抚了抚周夫人惨白的面颊,“他不是,我们才是这世上最亲的人。”
她缓慢无力地摇了摇头,露出一丝苦涩的笑,仿佛在说“你不要骗我了”。
“你怎么能不信我?”谢晟的神情越发柔和,轻声道,“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你放心,我必定会如你所愿。”
“真的?”她弱弱地,不敢置信地问道。
“真的。”他斩钉截铁。
周夫人苍白的唇边浮起甜蜜的笑容,仿佛一个心愿得成的小女孩,满足而纯粹。这才是她真正的目的:谢晟为人温吞,心思复杂,隐忍极深,若她直接请求他,他不知何时才会行动。十四年前闹成了那样,可谢晟和谢渊最后还是维系住了表面的平和,谢家虽然走了下坡路,表面上却还是一团和气。如今,她以自己的性命为局,却没有理会他,反而请求了鱼郎为她报仇,谢晟心中妒恨,为了证明他比鱼郎更值得她托付,反而会更快下定决心。
如今,局已布成,她只需在地狱中等着最后的结果。笑容中,她慢慢阖上了眼睛。
“阿寿,阿寿……”谢晟颤声呼唤着她,仿佛怕惊醒她般,却再没有任何回音,心中的恐慌终于化成一声悲呼:“阿寿!”怀中的人儿却再也不会醒了。他咬着牙,红着眼,喃喃而道,“阿寿,你好狠的心。”
谢渊也不由喃喃喊了声“寿娘”,情不自禁地上前几步。
谢晟眸中戾气一闪,猛地拔出插在周夫人身上的剑,一剑刺出。谢渊猝不及防,饶是闪避得快,肋下也中了一剑,鲜血顿时涌出,血红一片。
“你疯了!”谢渊捂住伤口,吃惊地道。
“我是疯了。”谢晟冷冷一笑,随即低头看向双眼再也不会睁开的周夫人,柔声问道,“阿寿,这样你欢不欢喜,开不开心?”他轻柔地放下周夫人,滴血的长剑再次刺向谢渊。
许老太太吓得脸色煞白,颤巍巍地拦到谢晟面前:“大郎,他是你的父亲!”
谢晟道:“祖母,我不想伤你,你且让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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