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应犹在》第167章


可周肃又是如何得知她的身份?
她已不再是上一世那名动雍城的花魁莞姬,离开雍城时,只是一名落魄的小姑子罢了,断不可能引起周肃的注目才是。
……
纷沓而至的疑虑,一个接一个,绞得崔莞百思不得其解,直至马车缓缓停下,车帘被人高高掀起,她方回过神,目光清冷的看向探头望来的妇人。
“还请贵客下车。”莫约三十出头的妇人,衣着略显庄重,似乎是一名内宅管事,平凡的五官上面无表情,冷冷瞅着崔莞,大有她不依言行事,便差人动手的架势。
崔莞敛回目光,慢条斯理的起身,缓缓下了马车,她双足方踏实地,那名妇人便伸手一挥,立在其身后几名膀圆腰粗的婆子上前,将崔莞“请”到帛帷小车上,穿门过院,行入一处奢华的庭院间。
“备水,我要沐浴更衣。”一下小车,崔莞便对迎来的两名侍婢淡声言道。
方才在内院穿行,细细打量之下,略带一丝熟悉的景致入目,她心中已有疑,而目及两名迎出门的侍婢,尤其是左边高挑娟丽的那名,顿时便令她醒悟,此处乃是秦氏别院!
而那名高挑的侍婢,正是当年身中媚生香后,于西院中照看她的画锦。
至此,些许谜团迎刃而解,崔莞提起的心,也终于慢慢落下。
画锦显然未认出崔莞,轻应一声后,她便连同另外一名为倩雪的侍婢,引着崔莞入了屋,前往耳房。
一入门,便见水雾氤氲,丝丝花香自池子中漾出,满室生香,靠墙的矮几上,衣物配饰,应有尽有,扫了一圈,崔莞唇角勾起丝冷意,看来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将人引进耳房后,画锦便要上前替崔莞宽衣,哪知崔莞抬手阻下她伸来的双手,漠然言道:“不必侍奉,你们出去守着便好。”
画锦与倩雪相似一眼,行礼退出耳房,随后崔莞步上前,合紧耳房木门,这才转身边解开身上沾满尘埃与散发出丝丝馊臭气味的衣袍,边行到盛满热水的汉白玉池旁,沿着水下若隐若现的石阶,慢慢浸入水中。
这一路风餐露宿,她确实已有好几日未曾沐浴了,便是乌发下的头皮,也隐隐有些发痒,不过,此时提出沐浴更衣之举,并非是贪图舒适,而是她尚未想好,该如何面对秦四郎。
是当视若无睹,还是虚与委蛇?
崔莞垂眸盯着水面上飘荡聚散的花瓣,心思涌动,覆舟山谷崖一别,至今莫约近两载不见,无论如何,她都未曾想过,再相见,又是这般勾心斗角的情形。
只是士寒势不两立,她既择了刘珩,便必然会与秦四郎为敌,此情此景,理所当然。
思量清楚,崔莞微乱的心也随之一清,清洗干净后,便起身踏出玉池,擦干身子,穿上备在矮几上的裙裳,持着宽大的白棉巾拢起湿润的乌发细细绞干。
待她打开耳房的木门时,已是月上中天,柔和的月华透过薄如蝉翼的窗纱,盈盈撒入屋堂之中,铺陈在端坐在一张长几后,宽衣束发,举樽独饮的人影上。
闻及木门转动的窸窣细响,秦四郎抬首望去,只见一袭白裳的崔莞,自门内缓缓走出,半干的鸦发随意松散于身后,精致的五官在氤氲的水汽熏染下,一别往日所见的清冷,显得格外娇柔,好似易碎的琉璃,令人忍不住呵护备至。
仿若未见秦四郎眼中的柔如月华的情愫,崔莞慢慢行到堂中,这才发觉偌大的厅堂内,只摆了一几一席,若她要入席,势必就与秦四郎隔几相对。
“阿莞……”看出崔莞的抗拒,秦四郎无奈的皱了皱眉,轻轻开口唤道。
崔莞头也不回,径直行到大门旁,就这般倚着门扉,抬眼望向秦四郎,“说罢,你差人将我掳来,又意欲为何?”
这般目下无人的冷漠,到底还是让秦四郎早有准备的心闷痛不已,他对上崔莞清冷的目光,叹声道:“你我就不能安坐下来,好好说上一番话?”
崔莞眸光轻闪,却又极快的隐回眸底,“你当知晓,自覆舟山一事过后,已是不能了。”
提及那**,秦四郎面色微微一白,胸口起伏数次,道:“阿莞,你明知我无意伤你,我只是……”
“你只是以我为饵,诱出刘珩,无论是在覆舟山,还是在今日,皆是如此,可对?”
☆、第二百七十七章 前因后果计谋全(上)
崔莞神情淡漠,言出口的话平板无绪,“只是我甚是不解,秦四郎君如何得知我与老赵相识?又如何得知我的行踪?”
且不言老赵,当初得知魏人进犯,千里奔寻,乃是临时起意,事先并未走漏风声,而她亦深信碧落等墨卫绝无一丝背叛之意,否则钟山山脉中的墨卫堂,岂能保全?
一旦此事大白于天下,得知刘珩暗中培植死士的孝明帝,绝不会令他掌控兵权。
由此可见,墨卫中并无暗棋渗入,她身旁跟随的碧落等人,也断无似老赵那般背叛的心思。
秦四郎执樽的手微微一僵,温润如玉的脸庞上闪过一丝黯淡,他叹了口气,搁下酒樽,慢慢起身行至崔莞身前莫约二尺方止步,却是静默不语。
目及他脸上的神色变化,崔莞心中一顿,眸底骤然掠起恍然之色,“是四年前,初入雍城寻找百里氏之时!”
当年秦四郎予了她一身缣裳以及二百金,作为寻找百里无崖的助力,然而她却未曾想到一向谦谦君子的秦四郎,会差人暗中盯梢。
怪不得秦四郎从未询问过找寻百里无崖一事,当初她自以为是因媚生香之故,如今看来,她的一言一行,皆落在秦四郎的双目之中!
面对神情愈发清冷的崔莞,秦四郎唇角微动,却不知该如何启齿,他确实如崔莞所思,四年前应下她所求后,转身又差人暗中跟在崔莞身旁,以至于当年她所行之举,均心知肚明。
至于崔莞行踪一事……谷崖上亲眼目睹她与刘珩一同坠崖,事后却在崖底寻不到丝毫踪迹,对此,平静下来的秦四郎如何不知,他被刘珩暗中摆了一道。
此后,为搜寻崔莞与刘珩的下落,他费尽心机,终不得其果,直至远在清河的寒门探子传信,清河崔氏迎回一嫡次女,名为崔菀……
无论是崔莞还是刘珩,均不知秦四郎曾亲自前往清河,一连半月蛰伏,才确认崔菀,便是他心心念念,情难自禁的姑子,崔莞。
而后之事,自不用细说,即便秦四郎离开清河,刻意留下的几名心腹,日夜守在崔氏府邸四周,崔莞与碧落乔装离府的行径,也落在暗处的眼眸中。
“阿莞……”秦四郎唇边泛起一抹苦涩。
得知崔莞不顾安危,千里迢迢前来雍城,他便怔了,必细想也知,这狡猾如狐的姑子,这面临生死仍沉稳不乱的姑子,一副心慌意乱,火急缭绕是为谁起,跋山涉水,昼夜不分又是为谁而行。
秦四郎心中从未有过的嫉恨,喷涌而出,边下令让人远远缀在崔莞等人身后,边设法将人毫发无伤的引到身旁。
不过,此次利用老赵,并非是秦四郎有意为之,而是屠城之言乍起时,他恰巧身在雍城,目及被周肃擒获的罪魁祸首,这才认出老赵此人。性命攸关之际,老赵自是言听计从,照指示出城,“偶遇”崔莞之后,又依计将人自密道引入早已设好的圈套。
人是寻到了,可崔莞漠然的神态,疏冷的举止,让秦四郎心底钝痛不已,何时起,那道挺身而出,立于他身前,救他性命,护他周全的纤细身影,已悄然远去,再看不见半分。
压下心头翻涌的不甘,秦四郎望着那双清透的明眸,看明眸底的戒备与疏远,深深的吸口气,沉声问道:“阿莞,倘若当初在齐郡,我未中刘珩奸计,你也没有被他强行带走,你我之间是否就不会落到今日这般田地?”
积压在心间数载的言语,百思不得其解的疑问,终是脱口而出。
“若无刘珩,你是否会继续留在我身旁?”
越言越低哑的声音,含着一丝莫名的颤抖,全然未料到秦四郎会转提此事的崔莞怔忪片刻,移眸看向眼前俊朗的面容。
一袭月白长袍的秦四郎立在门前,皎洁的月华倾洒而下,映得那张面若冠玉的容颜,熠熠生辉,尤其是双目中满含的期盼与渴求,让她难以直视。
“阿莞。”察觉到崔莞躲避的目光,秦四郎情不自禁上前,抬手便要抚向她侧开的小脸,可尚未触及那张日思夜想的娇颜,顿觉指尖一凉,原本倚在门扉处的崔莞,已轻巧的避开探来的手,退到门外。
“你也这般厌我……”秦四郎低沉的嗓音略带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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