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应犹在》第174章


这不过是三军中的先遣,区区五万人马,已有这般气势,若三军齐至……萧之谦已不敢思索下去,萧氏与赵氏乃是姻亲,即便将门赵氏没落已久,可多少还是能打探出一丝有用的消息。
晋人喜好风雅,不善杀戮,又无良将排兵布阵,对上骁勇善战的魏人,未败已是奇事,却不想竟能大捷,而且,但凡有眼之人皆能看出,北征凯旋,晋军气势天翻地覆,哪还看得出丝毫畏缩不前的怯弱?
萧之谦后背泌出一层涔涔冷汗,他捏了捏暗藏于袖中的硬物,心中犹豫不决,一会儿该不该如事先所安排好的那般行事?
与萧之谦的忐忑不同,借刘冀监国之际,仿若踏上青云路一般,步步荣升的楚广,到底是比萧之谦沉稳,他按捺住心绪,移眼看向身旁的王焕,却见其正一脸淡笑的望着自己,眼皮不由一跳,颔首客气道:“王太尉,请。”
仿佛看不出客套话一般,王焕摆出一副当仁不让的姿态,率先迎向翻身下马,被数名将领拥簇着向城门行来的刘珩。
见状,楚广额角忍不住跳动两下,咬牙紧跟在王焕身后。
刘珩解下项上头盔,身旁当即便有人接过,这微不足道的举止,霎时又令楚广瞳仁微缩,他认出了接过刘珩头盔的将领,正是出自当朝硕果仅存的将门世家姜氏,姜柏。
姜氏虽不如王谢这等有底蕴的世家,可傲性不小,他曾任司隶校尉时,便是跟在姜柏手下,自是清楚姜柏为人如何的孤高自傲。
眼下,姜柏竟当众为刘珩捧冠,且还是一副心甘情愿,理所当然的模样!
楚广心中顿感不妙,看来经此一役,刘珩在军中,颇得人心啊!
出生入死,餐风宿露,此时的刘珩,不复当初清俊的面容,他消瘦了许多,白皙的肌肤风吹日晒下呈现出淡淡的麦色,如此一来,少了儒雅,却多了刚烈,着两档铠的身姿,被明媚的春阳当空一照,愈发英气勃勃。
他的目光掠过接踵而至的百官,在王焕身上顿了顿,一旁的楚广却是理都未理,沉声道:“劳烦诸位出城相迎,孤代三军将士承情表谢。”
王焕一脸恭敬之意,拱手行礼道:“臣等不过在稍候片刻,岂比得过殿下与三军将士出生入死,浴血杀敌之苦。”
闻言,楚广也行礼道:“殿下一路跋山涉水,臣等已备好宴席为殿下接风洗尘。”说着身子一侧,抬手引道:“殿下,请。”
只要太子入城,离开大军,便是孤掌难鸣,到时候再设法让太子暴毙……征战沙场,怎可能真的毫发无伤?便是无外伤,也可言内伤,总而言之,俎上肉,还不是任人宰割?
“哦?”刘珩剑眉微扬,漆黑如墨的眸子似笑非笑,他抬眼看了下敞开的城门,却一动未动,盯着楚广的目光逐渐冷下。
楚广恍若未觉,眼角的余光不着痕迹的扫向不远处踌躇不定的萧之谦。
刹时间,四下一片沉静,众人的目光皆聚于刘珩与楚广身上,前者面无表情,后者面不改色,形势不知不觉中僵持起来。
有百官挡在前头,城内的百姓尚未察觉出异样,依旧耐心等候,不过,也有按耐不住之辈,试图行近城门,一窥究竟。
犹豫不决的萧之谦,又一次察觉到楚广冷厉的眼色,暗叹一声,袖下抓着硬物的手一紧,就要抬步迈出,不料足下还未动,便闻一道磁沉的嗓音淡淡言道:
“不必了,三军将士还未尽归,孤岂能独自入城?”
短短数言一出,楚广眼中闪过一丝愕然,而萧之谦惊愕之下,不免暗暗松了口气,抓着硬物的手也跟着一松,任凭东西滑落在袖中。
“待三军将士齐聚,正式犒赏时,再入不迟。”刘珩薄唇勾起一丝莫名的笑意,在楚广意识应当截话之际,最后一番话已然出口,“在此之前,孤身为三军统帅,自是要与将士一同静候城外。”
话落,另一道清朗的声音适时的自刘珩身侧响起,“传令,就地扎营,静候城外!”
“传令,就地扎营,静候城外!”
“传令,就地扎营,静候城外!”
……
一令出,万军之中一名名传令官,复喝传开,几乎是声落人移,原本静静立在城外,仿若木桩一般的将士,当下便有条不紊的动起手来,全军上下一同安营扎寨。
极快,一片整齐的营地,便在百官惊诧愕然的目光中迅速立起。
楚广再顾不得风度,面色唰的一下,难看至极。
☆、第二百八十七章 三军凯旋交锋起(中)
百官或若有所思,或呆滞静默,立于其中的萧之谦,双眼死死盯着拥簇在刘珩身旁,出声传令的人影。
两档铠,红缨盔,身形虽不如旁人矫健,却是挺拔如松,英姿飒爽,尤其是半掩在头盔中的面容,若不细看,难以观清,可刻意留心之下,那仍透出一丝稚气,甚至与他有二、三分相似的脸孔……
萧谨!?
怎会是他?
仿佛有所察觉,萧谨下颌微微一侧,顺势对上萧之谦满是骇然的目光,眉眼轻弯起,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浅笑。
萧之谦心中乍寒,猛地一哆嗦,竟是垂头躲开萧谨的眼神,亦借此掩饰面上流露出的不敢置信与惊慌。
真是他!
临淄别院萧谨被救至今不过二载,萧之谦又对赵氏兵书垂涎已久,对这位堂弟,自然也就比族人多了几分心思,面面相觎,还是能认出人来。
且那身形,以及长开的五官……萧谨身上的毒解了?
想到此,萧之谦心底寒意更甚,毕竟,他不同于外人,见到萧谨之际,便已知晓,刘珩之所以能率三军击溃善战的魏人,乃是因萧谨持有赵氏兵书之故。
而时至今日,三军凯旋,且不言萧谨北征时立下何等功劳,光凭献上赵氏兵书,便已是大功一件!
萧之谦的气息微促,他与萧谨已是不死不休,倘若萧谨当真崛起,对他而言,打击不可谓不重。
比起心乱如麻的萧之谦,萧谨一脸平静,他敛回目光,静静跟在刘珩身旁,心中想的,却是崔莞。
至今为止,刘珩仍未告知萧谨,崔莞是名姑子,故而在萧谨心中,仍把崔莞当做兄长,而一想到用不了多久,便能于崔莞重逢,萧谨眉目间止不住透出一丝雀跃。
嗯,真不知,阿兄见到他时,会是何等神情?
萧谨已有些迫不及待了。
刘珩并不知萧谨的心思,与王焕等世家朝臣寒暄几句,忽的转声道:“此次北征,孤于雍城擒获几名里通外敌,祸国殃民之辈,其中便有城主周肃。”
楚广王焕闻言,神情齐齐一变,里通外敌历来都不是件小事,且此次还有一城之主搅和其中,王焕岂会看不出轻重,他当即便道:“事关重大,臣立即向今上进言。”
“且慢!”楚广低喝一声,极力压住颤意,沉声道:“此事非同儿戏,殿下可有凭证?”
他不知刘冀暗中动的手脚,只因周肃早已投靠寒门多时,是寒门不可多得的臂膀,所知密事甚广,这才出言相阻。
刘珩面无表情,一双墨眸转向楚广,不疾不徐的道:“楚相是在质疑孤?”
“臣不敢。”楚广咬牙对刘珩抬手一礼,振振有词道:“殿下应知,里通外敌非小祸,若无真凭实据,贸然上禀,不但寒了忠臣之心,更会打草惊蛇,故而臣不得不慎重一问。”
“历闻楚相为人谨慎,果然名符其实。”刘珩低低一笑,眸光熠熠,“不过,楚相大可放心,孤既出言,自是有真凭实据为证。”说罢,又莫名的添了一句:“待后军押俘还朝,孤允楚相亲自审问,正好以全楚相谨慎之心。”
一番言语,将楚广堵得无话可说,他眨了眨眼,隐下眸底的阴霾,勉强笑道:“殿下说笑了。”
“哦?”刘珩剑眉微扬,意味深长的道:“楚相难道不知,孤,从不言笑。”
话毕,不欲再多言,刘珩朝王焕一颔首,转身便往营地内走去。
一场百官迎门,就这般无疾而终,百官尚好,能紧随在王焕楚广身后的朝臣,皆为士族或寒门中的翘楚,自是清楚其中内情,而后方之人,即便稀里糊涂,也不敢过多询问,尤其是见王焕与楚广二人面色均沉着如水,更是打定主意明哲保身,将嘴闭得严严实实。
可城内的百姓对大军临门不入,惊诧连连,一片哗然,崔莞亦在人群之中,她透过掀起的窗纱,扫了一眼城外连天的营帐,秀眉紧蹙。
按理说,大军凯旋,百官出城相迎,断无城外临门扎营而不入的道理,这其中定有蹊跷……崔莞顿了顿,放下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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