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氏有巧女》第337章


唐芽点了点头,显然也觉得两个人相安无事对坐喝茶挺不可思议的。
两个老头子了,又是沉稳惯了的,干什么都快不起来,就这么慢吞吞的喝茶,慢吞吞的说话,最后竟然说到儿女和日常上去了。
唐芽四十刚出头那会儿原配就没了,这些年也一直撑着没续弦,而魏渊的老妻却还十分硬朗,这么看来,倒是比他有福气。
魏渊就说自己今后的打算:“……老家院子,开一块地,自己种些瓜菜吃吃,也可养些鸡鸭。”
唐芽就笑了笑,也没虚情假意的挽留。
到了这会儿了,谁都知道魏渊的折子一上,就再也留不下了。
甭管当初上这个致仕的折子是自愿还是被迫,语出无悔,这就成了泼出去的水,再也没有收回的可能了。
两个老头儿喝了半天茶,外头天都黑了,各自府里派出来找的人一听这二位在一处,也不敢进,都在门口外面老老实实挤着。
末了,魏渊站起来,竟然挺自在的说:“要走了,这回就你请吧。”
唐芽点点头:“成。”
这回那回的,两人同桌干点儿什么,这是头一回,估计也是最后一回了。
魏渊呵呵一笑,倒背着手就往外走,唐芽冷眼瞧着,步履倒是比往日轻快了些似的。
都到了门口了,魏渊却又突然停住,转过身来,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问道:“不过我还是不大明白,我究竟输在哪儿了?”
若论师承,两个人都不差,谁也不敢说谁一定强过对方;
若论才华,也是不分伯仲,相差不过毫末之间;
若论心思,那就更不必说了,不然也不会从年纪轻轻,一直都到这会儿鬓发如霜了才有个结果……
可魏渊想了好几天,还就是想不明白了,自己究竟差哪儿了?
唐芽很罕见的愣了下,似乎没想到他竟然会这样直白的问这样的问题。
那头魏渊还在很认真很坚持的等着。
唐芽也很认真的思索片刻,缓缓抄起手,坚定道:“心。”
这天下,非一家之天下,若你眼里心里只装着那么几个人,甚至连那么几个人都塞不下,结局打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的。
第一百二十七章 
转眼又是一年; 今年的春节真的跟往年不同了; 牧清寒成了太尉,不管走到哪儿都有人跟前跑后阿谀奉承。春节临近; 更是应酬个没完没了; 他自己先就不胜其烦。
好容易打仗回来了; 中间多少回死里逃生,如今什么事儿都比不上老婆孩子热炕头。一家人和和美美开开心心过日子呢; 谁耐烦跟你们虚与委蛇的?
还有那些举子,你们关起门老老实实读书,或者是举个文会什么都不好吗,做什么非要往我跟前挤呢?关键是你们考的又不是武举; 难不成我还能帮上什么忙?简直可笑。
于是除夕前的半个月,太尉大人就直接把门外负责收帖子的筐撤了; 在大门上挂了老大的一个牌子,足有半人高; 隔着一里地都能看清上面写着“不见客”。
这么一来; 那些真正亲近的人一来识趣,没有要紧的事儿不会过来打扰,二来是自己人; 就算真来了也没什么。剩下那些半生不熟; 或是根本不认识的,先就被门房挡下了。
就这么着,一家人才算安安稳稳过了个好年。
春节前,牧清辉一家子倒是来了一趟; 头一个亲眼见着弟弟果然平安无事,也就放心了;二一个,出了上回的事儿之后,牧清辉总觉得有些对不起这个弟弟,如今来一趟,说开了,也就解了心结。
现如今牧家本家就剩下他们这么两个打小相依为命的亲人,若再因为这样那样的缘故生分了,真就不用活了。
经历了一回牢狱之灾,牧清辉瞧着更沉稳更谨慎了,这次来济南也相当低调,年礼也不像往年似的那样招摇奢华,收敛了许多,露在外面的不过些衣裳布匹皮子之流。
曾经他酷爱的什么宝石盆栽、古玉雕刻、西洋古董摆件的,这回统统不见。倒还是有不少银子,都已经提前换成银票,一个小匣子使劲儿塞,几十万两都不成问题。
牧家上头的长辈都死绝了,远亲什么的也多年不往来,牧清寒原本打算留兄嫂侄儿在开封过年,到底没留住。
若在以前,弟弟竟成了太尉大人,何等光宗耀祖,牧清辉就是钱也不挣了也要同弟弟过年啊,可如今?
他摆了摆手,云淡风轻的笑道:“看着你平安,我和你嫂子也就放心了,你这样出息,母亲泉下有知也必然欣慰的,也不必非挤在一处。”
只说自己和母亲,丝毫不提死去的牧老爷,活像是压根儿没这个人似的。
顿了下,又道:“进了一趟大牢,旁的不说,倒是多少学会了点眉眼高低。京城大不易局啊,官场水深,你必然也忙,我就不在这里给你裹乱了。再者,济南还有事儿,也离不得人,你侄儿这几年也学着做买卖了,哪里能偷懒?”
下大狱这种事儿实在算不得光鲜,哪怕是被冤枉的呢,往往人出来之后都对那段经历避讳起来。可牧清辉到底算个人杰,竟时常回忆,不断敲打、警醒自己,故而眼下亲口说出来也一点不觉得勉强。
见他主意已定,牧清寒也不强求,只是又勉励了牧植几句,又问另一个侄儿打算怎么办。
两个儿子呢,且都是嫡子,如今一个已经正式开始接手生意,剩下的难不成日后还要经商?
见弟弟主动说起这个,牧清辉也知道到底是亲人,没怪自己是拖累,当即笑了笑,道:“我预备开春就给他请个师父启蒙,回头瞧瞧悟性,若读得好了,靠谱,说不得还得送到这头儿来麻烦你和弟妹。若实在不是那块料,也不必强求。人这一辈子,只要肯下功夫,干点儿什么养活不了自己呢?”
其实真要说起来,当然是做官的好,民不与官斗,为什么?斗不起!
当初牧家商号多么威风八面的啊,远近闻名,俨然土皇帝一般。可牧清寒刚一去外头打仗,人家随随便便找了个借口,说下狱就下狱了,平日里称兄道弟的官儿们哪里还有早先要银子时候的爽利劲儿,早他娘的避瘟疫似的一窝蜂躲了,他当真一点儿反抗的余力都没有。都知道你冤枉,可上哪儿说理去?
若非亲家仗义,那一回就彻底死绝了!等弟弟回来,这当哥哥的坟头草都能有一人多高了!
打从那起,牧清辉一下子就想开了,虽然该争得还是得争吧,到底没以前执着了。
也是从那会儿起,他真心感激起了杜家,觉得这亲家,真是够意思,那弟媳妇关键时候也撑得住。
既然感激,就得有所表示,不过牧清辉也知道杜家出来的这位姑奶奶性子要强,也有本事,原比一般的爷们儿都能为,也不敢正面送礼,恐怕弄巧成拙。所以就加重了给杜河与王氏的,只说孝敬老爷子老太太;又恨不得将毛毛当成自己的儿子那么疼,这回送的年礼里头,恨不得一大半都是给这小东西的,且都是好意头。
他也是思虑周全,杜瑕和牧清寒见了果然不好往回退。
若是给大人的,不要也就不要了,可这给孩子的?且还是那样的寓意,哪里好回绝呢!
男人在一旁说,杜瑕就拉着商氏在里间暖炕上说私密话。
她见这回商氏面色红润,容光焕发的,连两只眼睛里都有了往年的奕奕神采,便往外瞧了一眼,笑道:“又好了?”
相由心生,这人呐,过得好不好,舒坦不舒坦,不用明着问,看看脸面,瞧瞧眼神,就什么都明白了,这些都骗不了人。
商氏有点儿不好意思,罕见的有些扭捏,只含糊道:“什么好不好的,老夫老妻的了,就这么凑合着过呗!”
顿了下,又忍不住抱怨道:“说也怪,人家下大狱除了跟没了混儿似的,他倒是想开了,也算因祸得福。早知如此,合该早去!”
杜瑕听得目瞪口呆,心道这事儿人家躲都来不及呢,您倒好,还嫌去的晚了!
您这么痛快,大哥知道吗?
虽是抱怨的话,可杜瑕观商氏话里话外都透着一股淡淡的喜气,就知道她对如今的生活挺受用的,也就不多嘴了。
真要说起来,杜瑕自己是绝对接受不了婚内出轨的,可个人有个人的缘法,既然人家眼下又好了,她这个局外人也不能再上去攒错着人家和离不是?自己的日子自己过,这就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旁人谁也做不了主。
且看着吧。
见杜瑕的样儿,商氏反倒笑了,又颇有些感慨的说道:“好妹子,我没念过什么书,说话粗了些,可却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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