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绪》第51章


秦衡奇了,道:“有什么事儿就尽管说了,你就是说你们是一对儿我也能接受啊!”
两人相望一眼,眼底满是笑意,江云涯道,“秦兄这次猜对了。”
话未完,赵绪已笑嘻嘻地用双手环着,搂住了江云涯的脖颈,“秦师兄以后别忘了给份子钱。”
秦衡的话哽住了,他脸上表情变化莫测,微眯着眼,不忍看着两个旁若无人地恩爱的人。
秦衡感觉嗓子有点干,颤声道:“这——你们师傅知道吗?”
两人点头。
刹那,秦衡感觉天旋地转,他以为以江清枫的性子是断不会接受的呢。
赵绪看他有些发呆的样子,笑道:“师傅也不是那么严苛的。”
秦衡心中想,那还不算严苛的话,真的认真起来不是要脱层皮?秦衡的轻功和点穴的功夫是跟江清枫学的,所以算是他半个徒弟,对江清枫教法之严深有体会。
言归正传,秦衡在短暂的吃惊之后,还是很尽责地把话题转到了治病上。并且委婉表示,自己的份子钱可以用医费抵了。
两人相视笑了,微微颔首,看的秦衡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秦衡理了理思绪,正色道:“若是照小绪说的,那个施南月定是用毒的高手,在与涯哥交手的过程中,暗中放了无色无味的毒雾。”
赵绪道:“可那里不止师兄一人,当时,有许多士兵再旁,他们都安好无事。”
秦衡道:“因为第二层毒本是无害的,但与西域常用于制毒的鸩羽叠在一起,才会发生作用”
顿了顿,他叹道:“此人心机深沉,行事缜密,也难怪你们没有发现。此两种毒素合起来,不到毒发之日,都不会有什么征兆,可以说是用毒的至高境界了。”
赵绪听着,面如寒霜,虽则江云涯握着他的手,却也感觉冰凉如雪。
他一向行事孤寡,鲜少顾忌什么,而只有心底在意之人,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
江云涯感觉身旁人的冷意,在他耳畔低语:“小绪,这不关你的,天策与禁卫军之间龃龉由来已久。”
赵绪知道他说的只是安慰自己,只是摇了摇头,五内如焚。
一室静谧,银针落地几乎可闻。
有人轻咳一声,声音中有些尴尬,道:“虽然这样打扰你们有点不好,但——我好像没说不能治吧。”
心自千丈悬崖重回平地,江、赵二人不禁望天长叹,随即异口同声道:“下次把话说完!”
第六十三章 追忆
三人一同上了山,拜见了江清枫。秦衡开始着手准备于解药的配置。
秦衡道下毒之人并没有用致命的毒药,只是用意于彻底废了江云涯的眼睛,故而他暂时性命无忧。秦衡没有他师傅那般深厚的经验,只得苦研医书,试着配置解药。他要的药材皆偏门少见,就算是那百宝箱似的药箧中,也只得一半。
秦衡先开了几服药,延缓毒素蔓延,暂当权宜之计。
月亮出来了,照得人间一片清亮如银。赵绪被江清枫责令练剑至深夜,待得衣衫湿透,方打水沐浴,回房睡下。
山上寂静,似无人烟,赵绪独自在一间屋子里呆着,却睡不着。他起身只着中衣,悄悄地翻窗跃进了江云涯的屋子里。
江云涯睡眠警觉,窗户刚被推开,便睁开了眼睛。没看清,那道黑影已经如一尾滑鱼一般,钻进了被中。
“小绪——”
熟悉的气息,江云涯不消去看那人的面容便已知道是赵绪。
赵绪手脚冰凉,蓦地钻进江云涯的被帐,被暖得舒舒服服,不由得喟叹:“师兄,你这儿好暖和。”像一个八爪鱼一般,赵绪缠着江云涯,从他身上汲取温度。
江云涯把人搂得更紧了些,丝毫不在意他身上的寒意,问:“不困?”
赵绪道:“困,但更想你。”他的手顺着男人精壮结实的胸膛往下抚。
两人的呼吸不由得都有些粗重,又小心压抑着,带着暧昧的暖意。
江云涯将他乱动的手握在手心,道:“莫乱动了,再动要起火了。”
赵绪埋在他胸膛,吃吃地低笑,复在他耳畔低语,道:“我已经起火了。”
窗外的月光洒下来,为昏暗的室内增添了一分亮意。彼此的眼眸如星子一般,闪着光,江云涯翻过身,低头,衔住他的唇。
一个轻柔又缱绻的吻,间或有水声,两人刻意地压制着。
明明已经是再熟悉不过的人,每次触碰,灵魂深处却都如同战栗一般,急切地渴望着彼此。再多一些。
似乎不需要新鲜感,一生的时间太短,怎足够了解彼此的时间。
然而——不能再多。
他们心照不宣。
这儿几乎是不隔音的,旁边就是师傅的住处,习武之人耳聪目明,他们自然不想被听去。都很有默契地,悄然停下了这个吻。
赵绪暖了过来,手脚不是冰凉的了,他枕在江云涯有力的臂弯,小声嘟哝道:“要忍不住了。”
江云涯轻笑,将他那边的被角又掖得严严实实的。
赵绪道:“师兄,你知道么?是我先喜欢上你的。”
江云涯轻轻摇头,心中如浸了蜜一般。
赵绪又道:“我那时候真是太没出息了,明明你那么多年都不理我,还巴巴地想着你。你说你可不可恶,我写了那么多信都不回我?”
江云涯却怔了,道:“我从未收过你的信。”
赵绪也愣了:“啊?”
江云涯道:“你下山之后,再无消息,师傅只与我说要好好习武,将来入了军,博了前程才好站在你身后帮你。”说着,苦笑,道:“再次在长安见到你之前,我都不敢出现,怕自己不够强大,还不能护你。”
赵绪把整个人都缩在他怀里了,双手环着他的身子,想了一会,才极小声道:“定是师傅故意的,不把我的信给你,来激你早日闯出功名。”
江云涯叉指为他梳着头发,柔声:“师傅是好意。”
赵绪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可好歹也回个信,我当初还以为,你们都不要我了呢。”
说着说着,声音中有些委屈了。他再提起,还是心头发酸。
“我母族家因那一场浩劫,早没了人。偌大一个长安,就我一个,当初若不是林伯和千山,我不知要死了多少次了……”
最初那几年,是最难熬的,他名义上的哥哥,因为他的归来心存忌惮,暗中下绊。大多数的权贵,对这个生在民间的皇子心存不屑,暗地里准备着看他笑话。他的父皇,更像是高坐在皇位上的标志,象征着至高的权利。
唯一能让赵绪感到一丝亲情慰藉的,是深宫中的皇祖母,那个花白头发的,总是带着和煦笑意地叫他孩子的祖母。
游子思乡,那时回到了真正的故乡,赵绪却思念着远隔千里的岐山。
深夜,华丽却冷清的王府,清瘦的少年,总是写着一封又一封的信,斟酌着用词,报喜不报忧。
然而那些雪花似的信笺,真的如雪花一般,散去就再无消息。
江云涯低下头去轻吻他的头发,那是柔顺如丝绸般的感觉。
他柔声道:“对不起,小绪……再也不会了。”
再也不会让你那么没有安全感了。
以后,至少在我身边,你不必是那个性情谦和,行事稳重的晋王殿下,而能做一个会生气会悲伤的,平平凡凡的人。
…………………………
翌日晨起,神清气爽。赵绪好久没睡得那么安稳,却也不得安恋温暖的被褥,早早地便起床去练剑了。
秦衡一大早起来就见江云涯正端着早间的饭肴,往屋里走。
“小绪呢?”秦衡问。要开饭的点儿,他不是都很积极的嘛。
江云涯无奈笑笑,道:“师傅禁了他的早饭。”
秦衡大笑,很不仗义地:“那就少了一个人抢饭嘛,正好。”
正说着,看见江清枫推门而入,都闭上了嘴。食不言,寝不语,他们自幼被江清枫教导,都记得很准。
安静的一顿早饭,间或有窗外鸟鸣声,隔着门板来报今春的花开讯息。
赵绪提着剑,方从竹林里回来,一身水淋淋地。他老远就闻到了饭香,却只能强迫自己不往那个方向走。舀了些清泉水简单洗漱了一番,赵绪回屋去换衣裳。
打开装衣物的箱柜,一层薄衫下鼓鼓的,赵绪掀开一看,是个用几层纸包着的糯米饼,冒着热气。
心头一暖。记得当初他初到岐山时,饥肠辘辘,便是江云涯给他蒸了几个糯米饼。
狼吞虎咽地,赵绪吃得很快,随后便利落地毁尸灭迹。
山上的瘦樱和杜鹃已经盛开,燃起了天边一片如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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