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绪》第66章


“作甚?”穆千山竟没伸手去拦他在自己脸上放肆的手指,只是淡淡问。
也不知他是睡得迷糊,没清醒透,还是在意着附离的伤,才由着他。
附离一笑,比窗外的阳光还要灿烂,露出瓷白的牙,“想看你,怎么看都看不够。”
“……”
穆千山被他一大早就腻歪的情话说得面无表情,掀开被子,利落地下床去穿衣裳。而在离开的前一秒,却不忘给附离掖上被角。
附离把自己裹得严实,只露出头。虽是夏夜,但他体力耗费过度,一直发冷,穆千山便与他一同睡,暖着被窝。
那可是相拥而眠啊,这样久别又重逢的感觉终于又回归,让附离深深眷恋着,贪恋被中他的味道,不愿起。
其实,他也还不能起——浑身的骨头都被秦衡像削皮一样,刮得干干净净,全然是新剥皮的玉蜀黎。他现在,想要如常地行动还是很难。
好在,这些都可以用时间来弥补,秦衡与他说,恢复过来后,只再补一月,便可如常。他已学会了等,等得时间也很长,现在这一月时间,不算的什么。
况且,这一月,千山可会一直陪着他的。
如刚学飞时不慎要跌入悬崖的幼鹰,在跌跌撞撞,坠入冰冷地面的前一秒忽然腾空飞起,这种喜悦难以言说。
附离看着他的背影,在他将要走出房门时道:“千山,与哥舒信说,让他过来。”他眉梢眼底神采奕奕,声音里也是轻松愉悦。
穆千山脚步微一停顿,点了点头,走出房门。
未几,有细碎的脚步声,在房门前停住。
之后是轻声的交谈声,附离顺着那方向看去,门恰好被打开,哥舒信托着食盘,正慢悠悠地走进来,食盘里面是一碗清粥和几碟素菜。
哥舒信进来,便在他床边坐下,一手拿起粥,一手拿着金勺,要往附离嘴边送。
“哎哎哎……你这干嘛!”
附离被他惊到,忙往后仰。
哥舒信手顿在半空,看他这嫌弃的样子,故作无奈道:“你以为我愿意喂你么?你都躺了多少天了,不洗澡,让人小姑娘来伺候也不怕熏到人家。”
“……”附离被他这强词夺理说得噎住了,他明明闻着自己没味道,要有,也只是药味。再说,他家千山都抱着他睡一宿了,也没听人抱怨啊。
“总之,不要你来,我手又没断。”附离径直接过碗,或者说,是抢过碗。
“这手劲儿还挺大的,秦衡把你真的治好了?”
哥舒信被他抢过去碗,第一反应却是笑了,笑得眼睛弯弯,如月牙。
“他没跟你说?”
“秦大夫累得睡了一天一夜,刚醒。”哥舒信挑眉,“你们两个在屋里,一直不出来,我都以为要给你准备后事了。”
“……”
附离时常被他不遮拦的话给噎住,也只有哥舒信敢在他面前这么说话。一般,遇到这种时候,他都选择沉默。
而某人却不沉默,兴致勃勃,“哎,我说可汗大人,您的棺材我都选得最好的楠木,边儿都是金的。要不,就不退了,留着以后也能用……”
附离任他说了半晌,很快地就了些小菜,把粥喝完,便道:“把边境的兵给撤了。”
“你都好了,还不撤么?”哥舒信回道,随后,却是敛了玩笑的神色,认真问:““真不打算对雍国用兵了?现在,可是最好的时机。”
如今,雍国虽看似强盛,但实际上外强中干。国君沉迷仙道,不问政事,几乎可是说个空架子,而其两子,争夺皇位,不同心,加之近来还未秋收,又有流民作乱,粮草供应也应不及。
哥舒信便是想到这许多因素,以及,为了威慑雍国,才下令在边境布兵的。
而附离却像是想也没想,直道:“不打算。”
“为何?”
哥舒信虽也猜到一些,但还是有一丝不甘。
“这是他的故土,我不想让他伤心。”附离说的干脆,也直白。
哥舒信听这一句,知他已定了心意,不会再改,只开解地一笑。
“好罢,知你也是为了他。”他道,“而且,虽然现在雍国的皇帝是个废物,但他那个小儿子可不是……”
哥舒信虽不常来雍国,与赵绪也只有几面之缘,但他识人向来准,只几眼便已看出到底这两兄弟谁是刘阿斗谁是孙仲谋了。
他将碗碟都收到食盘中,轻笑着,道:“你在这儿再躺几天罢,我可不陪你了,这几天都快被你弄得焦头烂额了。”
“去哪儿?”附离也憋得气闷,无奈不能下床,只能看他得瑟。
“去找我的小将军……”
哥舒信声音本就好听,这一句又说得慢,听的人如三月春风拂过,恨不能立刻投身他的怀中。
而附离对他已习惯了,只吐出两个字:“快滚。”
第七十九章 危险的想法
长安城这些天过得不太安生,百姓们出门买个菜都人心惶惶地,看到熟人便聚在一起咬耳朵。
平日里京都的百姓们因处于天子脚下,治安向来就好,而近来,朝中连着出了不少大事儿,这首先牵动的就是京都的各方势力。先是来访的突厥可汗被圣上身前的红人总管给用计害了,随后突厥人听了这消息,便在边境布了兵,战争一触即发。到后来,有老天保佑,那可汗竟挺过来了,兵也撤了。又传出来了那个总管与东宫勾结之事,连来往的书信赃物什么的都在,让人看得明明白白。
如今龙颜大怒,下令彻查结党营私之事,又顺着施南月查出不少与东宫来往的朝官及将领。
那些被牵连到的,罢官的罢官,编出的贬黜,个别个倒霉的,全家被斩,连着仆从都充军流放……
京都的百姓虽对朝中的事儿一知半解的,但也在自个家关起门来时,都纷纷道这总管也真能来事儿,死都死了还拉了那么多人给他陪葬。
而施南月当初只是为了报一己之仇,连带着爬上高位,与东宫来往,打压晋王府都是他为了膈应穆千山而做的。当报了仇后,他没了想活的念头儿,在自尽之前,也不管身后会留下什么。那些与东宫之前来往的那些书信都被随意地放着,甚至,连引附离而来的那个小太监都没有吩咐他要把紧口风。
死都要死了,还管那么多?他对太子牧匙,对任何人都没什么感情,不过都是互相利用而已。
施南月没想太多,殊不知,这么却是大大地帮了赵绪。虽说他与太子争了那么多年,但皇帝只道他们相处不太融洽,都想要自己坐的这把皇位,不知他们私底下已经拉拢了大半朝臣。
未登基的皇子擅自拉拢臣下,这事儿要说基本每朝每代的皇子都做过,但没一个敢放在明面上的,一被人揭发到了明面上,就是不被废也决计得不了宠了。
出了这档子事儿,情况最坏的就是太子。他本来不需要做太多,只要不出大岔子,就能登上皇位。可偏生赵绪暗地里给他下的绊子太多,故意激他多做一些事,多做,不就是多错……
东宫与朝臣及宫内宦官总管过往过密,暗下勾结一事以迅雷之势传播,一时间,无论庙堂还是江湖都一片腥风血雨。
皇帝摘了太子的监国一职,也撤了他在朝中的官职,只说了一句,让太子在东宫好好反省。
这一句话一出来,几乎所有人都已明白了,这是要软禁的意思。
大多数人就像墙头草一样,看见晋王之前失势都上去添把火,不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没有什么是自以为聪明便可以预料到的。
赵绪看着那些痛哭流涕说着自己之前是一时鬼迷心窍才去投奔太子的前属下们,只是跟徐敬言说,打发他们点银子,就送客。
像那类的人,他不必留,也不屑留。
时令转眼到了大暑,朝中也平静了下来。
该罚的都罚了,笼在京都人头上的血云慢慢地淡了,一切都恢复到了常态,看似无波无澜。
夜里,仍是令人气闷的热气掌控着世间。庭院深深,都被罩在如墨的夜色里,只能看到高约数丈的石墙和房屋的轮廓。朱红色的宽阔高门的两旁,是点得明亮的灯笼,照出匾额上耀着金光的两个字“周府。”
此时,有人正在墙根下,趁着夜色悄悄地往住苑处走,冷不防一抬头看见了最怕见到的人。
“哥……”
周沧然将手往身后藏了藏,一切都掩在夜色中,但他还是挺心虚的。
周浩然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声音也是温和的,就是说出来的话不太温和。
“什么东西?谁送你的?交出来。”
“……”周沧然偏过头,叹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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