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笺待启》第11章


两母子好不容易止住泪水,方游将艾子青扶进了艾夫人的房间,听她将这段日子庄里的事务逐件道来,多数是生意上的事,偶有些家里的杂事。艾子青都一一应着。末了,艾夫人犹豫着问道:“风亭的那间房间,我让人给你收拾好了,你要过去住吗?”
艾子青呼吸微微一滞,却是摇了摇头,回道:“我住自己房间就好。”
事宜交待毕,方游搀着艾子青出了房门,又让艾夫人留步,才终于和他往自己的卧房去。走到那小片竹林处时,艾子青已有些站不住了,腹中阵阵发硬,连呼吸都扯着生疼。他心道不好,只得求助地看着方游。
方游当然料到,这一大通折腾下来,他身子肯定不好受,当下也不多想,直接将人打横拦腰抱起,干脆问道:“走哪边?”
艾子青知道自己不能逞强,便任他抱着,忍着腹痛答道:“右边。”方游便迈开大步往他房间走去。
单枞和白铭早就在卧房里等着了,一见这架势,也不多说,忙退到一旁,让方游把艾子青抱上床。白铭上前摸腹把脉,自是动了胎气,不由得有些生气,正欲开口说几句这个小少爷,却见他双眼通红,想必是哭过一场,当下也不好再责备些什么,只一言不发地备齐银针。
针已刺入各穴,腹中胎儿仍是不安分,隔着衣物都可见腹内不时隐隐作动。艾子青皱着眉头,忍耐着不吭一声。
方游站在一旁心中不忍,从单枞手中接过手帕,凑近了细细为他擦汗。
艾子青却将脸扭到一边,闷闷道:“你出去吧。”
方游动作一顿,仍是好声好气道:“等你好了,我们都出去,让你静静睡会儿。”
艾子青仍是偏着脸不作答。一旁单枞却扯了扯方游衣袖,悄声道:“方大侠,能否借处说话?”脸上早已无之前的冷淡自持,反倒满是忧心忡忡。
方游心下疑惑,便跟着他离了床铺,走到门边。单枞又稍作转身,朝着外间,压低了音量才敢开口:“方大侠,我家少爷现下身子不适,是不想让方大侠看着心里难受。并且我家老爷那边早早备了小宴,按照礼数,本是要少爷也一同出席。若是现在您也不去,只怕之后老爷怪罪下来,少爷会更为难……”
单枞此话说得直白,但语气中满是不知所措和担忧。方游站在门口,望向床上的艾子青,他仍是脸朝着床内,但隔着这么远,方游都能感觉到他全身绷紧的气息和齿间隐约泄露出的低声呼痛。此情此景,方游竟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无力。犹豫再三,只得跟着单枞去见艾老爷。
入席入座,方游和艾老爷之间却颇有些相看两厌的味道。艾老爷自是不满方游搞大了自己儿子的肚子,对他既有猜忌,也有试探。方游则是看不惯艾老爷如此冷漠地对待自己身怀六甲的儿子,心疼艾子青之余又无可奈何。二人皆默默饮茶不语,一直到白铭也来了,尴尬气氛才稍微有些缓和。
“犬子打扰方游大侠避世闲居在先,平白让白大夫劳心劳力在后,老夫教子无方,实在是惭愧不已,”艾老爷捋捋胡子,道,“二位有何要求,但说无妨。”
方游抿了口茶,神色不变道:“艾老爷客气了,子青不止是茶庄少爷,现在也是我厦玉楼之人,照顾自己店里的同仁,本就是方某该做之事。”言下之意,便是把艾子青划进了自己的保护范围内。
艾老爷作为一家之主,哪里听得这种话,语气霎时便生硬起来:“听闻当年与方大侠出双入对的‘桃花骨’陈风也重出江湖了?府上家丁回报,说是在观堂镇上见着一面了,不知因何故没有跟着一起入庄?”
方游和白铭心中皆是一跳。二人不清楚这艾老爷对事态究竟掌握多少,忽地提起陈风,恐怕忧大于喜。白铭忙望向方游,却见他只是将茶杯放回台面,说话口气仍是不变:“之前确实有一位方某的旧友与我们同行,身形气质也确与陈风有几分相似,但并不是他。贵府家丁恐怕此前未曾真正见过陈风,认错也不足为奇。”
短短半柱香时间,几句话语交锋,白铭已是听得心惊肉跳,暗自为自己这护短的师兄捏了把汗。这边才稍稍放下点心,那边又见艾老爷目光转向自己,颇为玩味地开口:“白大夫,不知犬子身子现下如何?有贵客到访,躲在房间里不出来待客,实在是不太合礼数,依我看,还是去把他叫出来吧。”
白铭心里一急,“噔”地站了起来,正色道:“我是子青的大夫,一切关乎子青身体的问题,都得听我的。他舟车劳顿,如今需要的正是休息。若艾老爷真心帮我当贵客,就应该尊重我作为医者的判断。”
一番话说完,他才发现这么忽然立起着实有些尴尬。那艾老爷却不恼,反而略带赞赏地看着他,饮尽茶水后,便推托说有庄中事务要处理,先行离开了。
第十六章 
方游一直在院子里等到深夜,才见到艾子青失魂落魄地走进来,脚步踉跄,双眼红肿,脸上还有泪痕。他本就坐立不安,一见艾子青进来,边冲过去将人搂进怀里。
艾子青神色却愣愣,见了他也无甚表情,睫毛只微不可见地轻颤几下,就又滚落一串泪珠。方游心中痛极,只将人搂得更紧,贴近他额头落下一吻,柔声道:“我很担心你。”
艾子青任他抱着,勉力稳住呼吸,开口时声音仍是颤抖:“我就问你一件事,你现在,到底需不需要我?”
“需要,当然需要的!”方游连忙答道,“你不知道,方才你跑出去了,我心里有多着急。可是我不敢出去找你,我觉得,你大概不会想见到我……”
艾子青吸了吸鼻子,又道:“只要你仍需要我,我便留下来。”
“子青,我需要你,心疼你,”方游凑近他耳边,二人额角相贴,“是我对不住你。但既已决定放下旧人,我会向前看的,相信我好么?”
“别说了……别说了……”艾子青脑内仍是一片混乱,听了方游的话却只能揪着自己的心口,痛得透不过气,他只知道自己的生命里不能没有眼前这个人,即便拥抱的动作意味着利箭穿心,他也无法控制自己。
“方游……”艾子青的呼唤中尽是破碎。方游第一次听到他以这样的方式喊出自己的名字,一时竟也被内疚和心疼激得眼圈发红。
“子青,子青……”方游不顾一切地捧起人双颊,低头吻住,艾子青的泪水仍是不断滑入他手心。他只能吻尽人脸上泪痕,不住地低声轻唤着。
一直到后半夜,艾子青才被方游牢牢抱在怀里睡下。几番梦回,皆是些伤心欲绝的事情,迷迷糊糊看不清景象,只是仍不断落泪。方游本也睡得不好,被他梦中压抑着的哭声惊醒,只能将他抱得更紧。一直到天明,二人再度四目相接时,除了乌黑眼圈和红肿双眼以外,方游发现艾子青眼中已无平日里偶有闪烁的灵动光芒,而那种暗淡无光的忧愁,他除了心痛以外,竟也觉得在哪里见过。
“别想了,小孩,”方游吻了吻他泛红的眼角,“我们仍同以前一样,好么?”
艾子青只将额头靠向他肩窝,埋脸于胸前,看不清表情地“嗯”了一声。
方游此时突然想起,那个表情,他确实见过。那是在他们初识不久,那时的他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这么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少爷怎么会有烦恼呢?如今看来,自己却成了他的烦恼。
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小孩?
白铭自那日在厦玉楼重遇了陈风之后,连着几日都躲在自己的医馆里,足不出户。平日里方游自是忙里忙外,艾子青又不需要出楼面干活,几日不见平常日日来蹭吃蹭喝的白铭,便径直到他的医馆里去寻他。此时白铭正在百子柜前埋头捣药,见艾子青进来,先是想笑着打声招呼,却见他面色如纸,脸色极差,忙收起笑容,拿出替人把脉用的软布包,等他走到跟前,直接问道:“这是哪儿不舒服了?”
艾子青闻言却是一愣,随即又微笑道:“没有不舒服,是看你几日不出现,探望你来了。”
“真的?”白铭皱皱眉,并不相信,“你脸色挺差,还是让我给你把个脉瞧瞧吧。”
艾子青眼神中稍稍黯淡下去几分,却仍是摇摇头,只倚在柜面上,眨眨眼道:“你最近怎么不过来了?”
“一把年纪了,何必老去受那种刺激。”白铭又继续埋头捣药,“我指的是,你和我师兄一天到晚卿卿我我的刺激。”
听了后半句,艾子青沉默不语片刻,才又向他那边靠了靠,问道:“听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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