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夫心好累》第117章


一张圆桌,怎敢平坐?只今夜,一切仿佛都退回了原点,两人不拘,一左一右坐在了老父身边,林侦亲手为三人斟茶。
抿一口,热气缭绕,可林侦的手却在哆嗦……
“喝了这盅茶,你二人也上路吧。”
正在心里回想着刚才的惊心动魄,忽闻这一句,林侦一愣,“我二人?往哪里去?”
“连夜出京往北。”
江沅也诧异,“北到哪里?”
“边疆。不带一兵一卒,只你二人,绕过西北军,直入敌营。”
“啊??”
林侦惊得压不住声,江沅也蹙了眉,“皇父,您这是……”
老人微微一笑,“面见你家二姐夫,要他偃旗息鼓,率军后退百里。”
“什么??”
☆、第89章 ,
“怎么成了个哭包儿了?”
林侦抱着怀里窝成一小团儿的人; 怎么揉搓都揉不展,软软地缠在他腰间,并不觉得用力,却是死活打不开。心也被她缠成水,几日来的惊心动魄、豪情壮志都烟消云散; 此刻只觉前路迷茫、生离死别般的舍不得……
为燕妃平反昭雪; 在毫无政治根基的情况下; 林侦只有选择亲情牌。自古皇家无情; 他能压的只是隆德帝近三十年前的一场恋情,而赌上的却是他自己和一干忠仆的性命。
四两偏偏拨千斤。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沉冤二十年的女子依然是压在帝王心头最重的心思。林侦眼看着九五之尊被他的言语击垮; 一字一句皆成了证据。
帝王之情无奈又深沉; 一旦戳中; 脆弱不堪。当年自己的强取豪夺让他心生内疚与不甘,更让他嫉妒、易怒,什么五年阴谋、什么防不胜防; 可他是皇帝啊,他是天子!她就算是天下最无耻的荡//妇,只要他护着; 谁能伤到她……谁敢伤她?!
冤不冤?冤!
突然的真相大白,更让当年的不信任与软弱变成锥心之刺,一口恶血吐出,老人竟然亢奋起来。庄之铭根基深厚; 要动他必须周详部署、伺机而动,即便就是天子也不可在这个时候逞脾气。这也正是林侦他们小心翼翼选择深夜避人耳目的用意,当时只是想让隆德帝有个警醒,时机成熟之时再攻其不备、一网打尽;而林侦自己的私心只是想为燕妃平反顺带拖延婚期,好带芽芽远走高飞。
谁曾想,得知爱人的忠贞与真心,对隆德帝来说仿佛佳人失而复得,大恸之下竟是复生的异样,像是在拿这一切向死去的她再次表白。孩子们的围拢下,他剔除了心里那层厚厚的污垢,人突然清明起来,任性得像个少年,身强力也壮,恍惚之中竟然有种幸福的味道。
皇帝果然就是皇帝,大臣再嚣张也把握不住龙心难测。谁能想到,隆德帝手下最亲信之人竟然是五军大都督袁直。
瓮中捉鳖之势已经摆好,连三皇子和九皇子都被看管,却唯独没有动首辅府。这一招尤其的狠,要在打死他之前先吓死他,厚黑学,攻心术,谁玩得过三十年主政的封建帝王?那一府一百多口姓庄的人,不用想也是一个活口都留不下。而这一次,主审人就是皇帝,庄家再也不可能有当年柏家的幸运,混乱中还能留下小沐芽,这一回,不到他一家老小在他面前死绝,隆德帝绝不会让庄之铭闭上眼。
再也不必担心什么婚事,对庄瑾玮的一时恻隐之心未及升起,林侦就对眼前迅雷不及掩耳的布阵心惊不已。报仇之心一起,龙颜震怒,为了心头旧恨竟然不惜一切封锁京城、大动干戈;运筹帷幄,启用旁人眼中他一直心存芥蒂的西南大军,可见隆德帝也知其中厉害,二皇子奕栐一旦知道京中出事,为了自保,放水敌军入中原,这一来,就是天下大乱!
而偏偏,那老人家还胸有成竹,竟然笑意盈盈地唠起了家常,一杯热茶就要送儿子和女婿两个去草原探亲找姐夫。林侦当时心里就骂了他妈的无数遍,心道:你恋着燕妃,在自己地盘上怎么任性都行,草原上那可都是土匪啊,人家都打到你门口了还指望叫一声姐夫就能退兵??
然而,这个时候,家国天下哪个都大过了儿女情长,更何况,林侦是军人,山河将破岂能推辞?
“宝贝儿,听话,你听话……”林侦低头,用力啄着胸前毛绒绒的小脑袋,手臂勒得再紧口中也是无力。
“哥……哥……”此时此刻,沐芽心里哪还有什么相思、什么醋,只有她命里这唯一的拥有,“你不能去,不能去……我不让你去……”
胡人,匈奴,凶猛彪悍,一群野兽,这不带一兵一卒去硬闯简直就是送死!沐芽怕得像小时候一样拼了命的抱着他,却没有小时候那大嗓门能哭得惊天动地,现在的她藏身份都来不及,再怕也只有闷声哭泣……
“没事,啊?皇上既然这么有把握,必然有他的道理,”林侦努力劝着,“听说当年二姐亦沁嫁过去,皇上一直派人暗中传消息过来,据说那苏日勒对二姐十分宠爱……”
“宠爱?”沐芽仰起脸,“那为什么还大兵压境打他的老岳父?”
哭泣中芽芽一句反问,林侦也是无言以对,这么简单的道理,皇帝老人家就是这么大的魄力、这么大的心,无奈之中林侦默默地给芽芽擦泪,“就算是真的敌军,两军交战也不斩来使,这句话没听过么?”
“我听过,可是……胡人也听过、也听得懂么?”
见他不语,沐芽更哭了,“哥,要走也带我走……别把我丢下……”
林侦被她哭得心慌不已,更觉此行凶多吉少,毕竟,历史上和亲的公主大多都是摆设,赔上青春做政治的牺牲品,不苦死就不错了哪里还谈得上什么叫人家“姐夫”?
林侦一咬牙从腰间拽下玉佩,交代道,“芽芽,哥要一旦有事,不管是死是活你都不要再留下来。经过这一次,奕枫的日子短期内也不会好过,这辈子恐怕再难染指兵权,因为我的缘故,他怕是也不能再善待你,所以,你要想办法回去。”
一把拨拉那玉佩,沐芽垫起脚尖紧紧环了他的脖子,“你要是有事……我,我……就不活了!”
心一疼,林侦低头狠狠啄了上去,小脸湿湿的腻滑,挑开齿间闯进那呜呜咽咽的声音里,咸咸的泪水忽然生了情趣,小舌格外的香甜。心里热,纠缠不已,所有的恐慌、不舍化成把持不住的力量将她狠狠地攫进自己身体里……
忽然间,怕得要死;又忽然间,无所畏惧……
……
小屋里的告别苦涩又甜蜜,决定一同生死的两人很快就抓紧临行前最后的时光忙着在彼此身上留下印记;而正房这边才正是哭天抹泪儿。亦洛闻言当场就跟皇帝老爹翻了脸,且莫说胡人简直就是活鬼,便是这千里之遥山高路远,自己相公的身子怕是还没到了正地方就要出事。
亦洛挺着个大肚子又哭又闹,全无皇家公主的风度,老父这一回倒并未逞什么皇帝的威风,握着女儿的手和颜悦色地劝,慈祥得如同胡同里平常百姓家里的老人,只是任凭她怎么闹,老父是一个字都不肯收回,临走吩咐一声身边的王九说明儿一早安排三公主进宫住进颐和轩待产便起驾回宫。
皇命难为,即便是龙子龙孙也一样。
亦洛伤心不已,靠在夫君怀里说她不生了,不生了……
林侦带着沐芽进来时,正见姐姐很没形象地哭着撒娇,见他们来了,也不顾及,鼻涕眼泪的。看得沐芽鼻子一酸,又跟着落泪,掐了林侦的手,死死的,林侦心疼,赶忙又揽进怀里。
这一回江沅这平日里宠妻宠到牙酸的人,大战在即,倒沉稳许多,面上含笑轻声安慰,待到时辰一到,起身更衣,一身束身夜行衣,十分利落,撇下临盆娇妻,头也不会就往外去。
西南王临战时的冷静有一种军人的铁血冷漠,看得林侦忽地生出一身胆量,随在那瘦削的身影后,大雪之中,兄弟二人上马,趁夜而行……
……
十日后。
夕阳落尽,余辉似一条闪亮的银线,倏地抽去,天地没入一片漆黑。没膝的雪绵延开去,直接天边;冷风呼啸卷着浮层,掀起烟雾缭绕,像一只钻出地狱的鬼,张牙舞爪,带着远处时不时一声凄厉的狼嚎……
帐篷,悄无声息,雪白的帐顶淹没在雪地上,只有零星的篝火偶尔勾出那隐隐的轮廓,才见铺开数十里,汹汹的气势,一触即发……
一射之地,就是大周的边界。
一顶四个哈那大小的帐篷里烧着两个铜炉,厚厚的毡垫铺地,上头撑着一张难得的木头床榻,榻上被褥足足堆起个棉花堆将被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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