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煞》第6章


他的眼泪夺眶而出,几乎是跪了下来,双手颤抖着抚上淮隐门弟子如雪白衣上刺目的鲜血,他早已经断了气。
萧承亭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他随着江殷跪了下来。
“阿姐,阿姐……”江殷双眼通红,像是发了疯一般地站起身来往淮隐门里走去,一路都是火光,他路都走不稳,摇摇晃晃,突然被一双手拉住倒了下来。
“星木,发生了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
拉住他的是大姐江燕郦的婢女,她被人刺了一剑,气息奄奄,“玄宗门……污蔑我们是毒月教的人,带着人……来……为了淮隐禁术……宫主说在岫云峰…。。”星木话没有说完,便咽了气。
“星木!星木!我阿姐呢,我阿姐呢……”江殷大声叫道,可是怀中之人软绵绵的,已经没了半点气息。
“小师叔,”萧承亭叫他,可是他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往里面跑,满路都是火光,一路上全是尸体。
淮隐门习剑场上躺着一个女人,素衣紫带,青丝如瀑,就那样躺在那里,脸色苍白,了无生气,腹上的血刺痛了江殷的眼眸,他终于忍不住,冲过去抱起她昂头大哭起来,“阿姐,阿姐,你怎么不说话啊!阿姐,阿殷不听你的话私自下山了,连大哥让阿殷罚抄的心经阿殷一个字都没写,整天都在山上打野兔吃,阿姐,阿姐,你起来打阿殷啊!阿姐,”他一只手握着江燕郦细白的手腕往自己脸上打去,软绵绵的,他带着哭腔,“阿姐,阿姐你现在打人一点都不疼了,阿姐你起来,拿你的鞭子抽我,这样阿殷才会长记性,才不敢犯错了……”
回应他的只有呼啸而过的风声!
这哪里是他的阿姐,他的阿姐可凶了,父母去得早,长姐为母。
她鞭法极好,江殷只要一犯错,她就拿着她那根长鞭子狠狠抽他,抽得他嗷嗷大叫,上蹿下跳。
她牙尖嘴利,江殷只要一犯错,她动动嘴巴皮子就能把他骂得狗血淋头,江殷还当她面说她凶,没有男人要她。
这个人,才不是他的阿姐,他的阿姐那么凶,这个人一句话都不说,也不抽他,这个人,不是他的阿姐,他的阿姐,才不会死呢!
“阿姐……”江殷哭得没了声。
第七章 
淮隐门一夜大火,昔日名门大宗如今只剩断壁残垣和堕入毒月教的不实传说。
“听说了吗?淮隐门暗自里和毒月教勾结,被六门十一派联合围剿,悉数剿灭了,连淮隐门都被一把火烧光了。”
“毒月教中人到处掳掠孩童给他们教主练功,简直罪大恶极,只是没有想到淮隐门和毒月教也有勾结……”
“自从淮隐门老门主死后,淮隐门就乌烟瘴气的了,要不是玄宗门王门主抓住了一个毒月教余孽,严刑逼供,这淮隐门的狐狸尾巴还露不出来呢!”
“灭得好,灭得好……”
“诶,我怎么听说逃了一个,江家二公子……”
“火烧淮隐门就是为了引他出来。”
“引出来了吗?”
“当然,可他还是逃了,只不过身受重伤,玄宗门在派人到处抓捕,估计活不了多久了。”
夔州城街边食摊,三两食客门坐在桌上侃侃而谈,谁也没有注意到角落里坐着的那个年轻男子,穿了一身玄色衣袍,头戴了斗笠,压得很低,正好可以盖住他的眉眼,他挺直身子静静听着,脸色苍白,脸上的表情却是波澜不惊,他的右手狠狠摁着腹部,下面的地板已经淌了一滩血。
萧承亭低着身子蹲在江殷脚边,看着从他手指缝低落下来的暗红色血液,心中绞痛不止。
不远处熙熙攘攘,萧承亭站起身来一看,就看到玄宗门的人在拿着画像四处找人。
江殷只是冷漠地瞥了一眼,站起身来,萧承亭见状,连忙搀扶住他,两人转身朝身后小巷子里走去。
萧承亭搀扶着江殷缓缓往巷子深处走去,暗红鲜血滴了一路,拐角处突然跑出来一个穿得破破烂烂地小女孩,直直地撞向江殷的肚子,他终于支撑不住了,应声倒地。
江殷做了一个好长的梦。
他梦见阿姐拿着鞭子站在他房间门口等着他,凶神恶煞的样子,他吓得撒腿就跑,转身撞到了大哥,大哥温润地对着他笑,如同冬日里的暖阳一般,白皙的手握住他的,将他护在身后。
睁开眼的时候,就看到一个白色身影,清俊修长,和他大哥有七分相似,他嘴里喃喃出声,“大哥。。。。。。”
那人转过头来,瑞凤眼拂云眉,面如冠玉,白衣似雪,和他大哥气质像了八九分,容貌却是相去甚远。
江殷艰难地坐起身来,剧烈地咳嗽出声,萧承亭就是这个时候进来的,他端着一盅汤药,精致的小脸上还粘了黑灰,看到他醒过来脸上欣喜的表情掩也掩不住。
“小师叔,你终于醒了……”
江殷脸色苍白,问道:“这是哪里?”
那人微微颔首,“小妹莽撞,撞倒了您,我出来时就看到您躺在地上,您身受重伤,在下略懂医术,所以……”一边说话一边不动声色地看了萧承亭一眼,看着他神色如常,才终于继续说下去,“所以救了您。”
江殷双手抱拳,“感谢侠士救命之恩,敢问侠士尊姓大名?”
那人回礼,又瞥了萧承亭一眼,“在下水云间。”
萧承亭笑得人畜无害,“小师叔,你先将药喝了,这样伤好得才快一些。”
江殷闭上眼眸,接过萧承亭递过来的药碗,一饮而尽。
大哥阿姐都不在了,就连淮隐门如今也成了一片废墟,他不能就这样死了,大仇未报,他也不敢死。
再睁开眼的时候,眸中杀意一闪而过。
萧承亭收起笑容,沉静地看着江殷咽下汤药时滚动的喉结。
萧承亭端着药盅走出门,水云间也跟着走了出来,关好门。
他转过身来,就看到水云间跪在地上,萧承亭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示意他起来。
“教主,那时淮隐门对我们…。。”
“住口,”萧承亭神色冰冷,“杀我娘的是玄宗门的人,灭我毒月教的也是玄宗门的人,和淮隐门没有任何关系,阿朱姐姐,你记住了。”
水云间突然撕下面皮,露出半边都是疤痕的脸。
阿朱低下头,“阿朱明白了。”
萧承亭冷漠地看了她一眼,“我希望,这段时间,你就继续当你的神医水云间,不要露出任何破绽。”
玄宗门的人,他以后一个都不会放过。
江殷养了一个多月的伤才痊愈,从此隐姓埋名,江湖再也没有淮隐门,也没有江殷,传说中的淮隐禁术也随之消失了。
第八章 
朔风急劲呼啸,飞雪冷冽瑟寒,十二腊月天里,风雪交加,寒气如同毒虫一般在人的身躯里来回穿梭,无孔不入,像是要将人身体里的血液都冻干。
紫檀雕花桌上放置的素雅香炉里冒着缕缕青烟,清雅的熏香飘满了整个屋子,矮塌上躺了一个人,一袭似火红衣,青丝如瀑,妖冶冷艳。
他睡得极不安稳,这样寒冷的腊月天,额头上生生出了一层细汗,眉头紧蹙,又不知道梦到了什么,眸子突然睁开了。
这七年苟且偷生,故人旧事夜夜入梦来。
门突然“咯吱”一声,被推开了,寒风冷雪飘了进来,他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萧承亭见状连忙走过往火炉里添碳,七年来这个瘦弱小孩就像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一般,生得高大俊朗,丰姿神逸,五官线条凌厉,棱角分明,目光深情得如同刀锋般向床榻上男子射过来。
只可惜那人看不到。
萧承亭拿过被子,跪在床榻前,想替江殷盖上,江殷却拿住他的手,及时制止住了他,“你进来何事?”
他感受着江殷的手留下来的余温,愣了一下,“小师叔,外面有人找你看病。”
“什么病?”
“密水钱庄大小姐,偶感恶疾,皮肤溃烂,于前日去世了,”萧承亭温温顺顺地跪在江殷脚边,声音冷冽。
江殷坐起身来,将如墨青丝松松垮垮地绾在脑后,“告诉他们,能治,但报酬极高,需要华山千年老山参一根,东海万年夜明珠一颗。”说完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萧承亭退了出去,眸眼中的阴骘一闪而过,又马上恢复了正常,从小到大他最擅长的事情就是掩饰自己的情绪,至少在江殷看来,他一直都是那个孩子,可是江殷却变了,七年前的那场浩劫改变了他所有,从前那个风神俊朗,想提剑走天涯的少年早就死了,现在这个,就是一个恶疾缠身的行尸走肉。
崆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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