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色倾城》第81章


“哪儿能寻来十分情?”不觉哑然失笑。
手指轻扣桌面,眼前似是浮现出一张温柔和善的面孔,夏帝忙止住,端了盏茶饮下,暗暗平复忽然变得混乱的思绪。
凤瑶皇后却想到了花十二,黛眉微蹙,忍不住出声询问:“你说上君雪夜探凤鸣殿,是为了谁?”
自然不会是太子。现如今七皇子的存在对太子已经构不成威胁,上君雪不会多此一举去探凤鸣殿的虚实。
不是为了太子,能让上君雪以身涉险的,想来,也只有花十二了。
皇甫端和不会将七皇子遗落翠屏山的真相说出去,可上君雪呢?
上君雪回到太子府,没有找到花十二。
管家说:“花老板一大早就出去了。”
“去哪儿了?”
管家战战兢兢回道:“玉楼春。”
花街柳巷,宝马雕车往来不绝。
与天引卫花天酒地、声色犬马的作派不同,上君雪在整个朝廷都可谓是独树一帜的存在。从不出入烟花之地、不赌博、不流连美色,没有口腹之欲,甚至滴酒不沾,洁身自好的程度堪称百官的楷模。
所以当上君雪出现在玉楼春的时候,整个青楼里一片哗然。
此时花十二正坐在阁楼的门槛上,里面是皇甫端和跟几位歌伎追逐嬉闹,罗裙掀翻了酒污。
杜珩也跟来了,拉了张椅子坐在旁边,说:“不要等了。你就算等到天亮,皇甫该怎么说还怎么说,不会再有其他的答案了。”
绿眼动了动,转向杜珩:“可除了皇甫端和,我还能找谁呢?”
“这个么……”杜珩呲牙,“估计找谁都一样。圣上说七殿下在凤鸣殿,御廷十二卫、四门禁军,御林军,你随便拎一个问,得到的结果肯定跟圣上说的那样,七殿下在凤鸣殿。”
花十二似乎听懂了,脸埋进膝盖里,蜷成一团坐在门槛上。
看上去跟杜珩欺负了他似的。
杜珩掂来一坛酒,戳他:“别说哥们儿不帮你,这酒送你了。喝醉了,哪儿还有那么多烦心事,往床上一躺,一觉到天亮。”
不知道是哪句话触动了花十二,花十二突然抬起脑袋,一把夺过酒坛,仰头灌了下去。
“慢点儿嗳,别呛着了!”
杜珩帮着顺花十二的胸口,不知道碰到哪儿,惹得花十二提脚踹过来。
再扭头看皇甫端和,左拥右抱看上去快活,可酒一杯一杯灌下去,醉得东倒西歪,歌伎也就是个倒酒的。
杜珩看得摇头叹气,又想到要背两个醉鬼,一个送大将军府一个送太子府,太子府……呃,头目是不是在太子府?
杜珩吓得一激灵,想着绝对不去太子府送人,抬眼就看见上君雪从雕花栏杆处拐了过来。
“……!!!”
杜珩拍脸,没喝酒啊!
再揉眼,没看错啊!
这里是玉楼春,青楼,头目来青楼,简直是——匪、夷、所、思!
就头目那张冷漠严肃的脸,实在难以想象跟歌伎玩耍是什么表情。
杜珩捂着胸口觉得惊吓不小,扭头看了看犹在醉生梦死的皇甫端和,果断开溜了。
……
上君雪找到花十二时,花十二已经醉得人事不醒了。
回到太子府,上君雪给他脱了鞋袜,刚扶他躺到床上,就见他眉宇皱起,撑着身子侧躺。
心下疑惑,随之想到他身上的伤。
上君雪稍作犹豫,还是解开了花十二的衣裳。在看清他胸前血肉模糊的伤口时,目光霎时变得阴沉。
不仅是胸前,身后脊梁处,那空荡的血洞几乎可以看见里面的血骨。
上君雪从未想过,花十二会伤得这么重。
也是初次知道,伤得这么重,人还能活着。
——可若是去找七殿下,还能活吗?
目光茫然地望着那张睡梦中仍眉头紧皱的苍白无血色的脸,这一刻,上君雪突然什么都不想告诉他了。
第56章 第五十六回 花叶枯荣
花十二宿醉醒来,只觉得头痛欲裂。
刚睁开眼睛,便看见上君雪稳坐床前不动如山的身影。
“你——不会守了一夜吧?”他揉着脑袋坐起来。
上君雪却一脸正色:“花十二,当年先生死的时候,我是真想杀了你。”
花十二下床的动作顿住,奇怪地看他:“怎么突然提起这桩旧事?”
“虽然知道不是你的错,但还是忍不住怨恨。”上君雪径自说道,“当初在金阙‘四景园’看见你时,其实我心里是欢喜的。可我怨恨了太久,十年,还是十一年,除了继续怨恨你,已经没办法像当初在私塾时那样对待你。”
花十二有种仍在做梦的恍惚,好像听见上君雪说在金阙看见他的时候是欢喜的,可上君雪的脸放在眼前是如此清晰,又似乎不是做梦。
上君雪说:“我不想你跟七殿下走得太近,帝王家最是无情,越是情深,伤得越重。”
花十二茫然地看着,似是仍处在虚幻的梦境里,许久,才缓缓转动翠绿的眼珠子,又露出疑惑不解的神色。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他慢吞吞地开口,狐疑的目光直视上君雪。
上君雪坦言道:“因为现在不告诉你,等你死了,就没有机会了。”
然后花十二一脸莫名其妙,觉得宿醉醒来,上君雪明显变得不太对呀?
可心里挥之不去的类似于恐惧的感觉开始滋生,他觉得上君雪瞒着他什么,可能是他现在最迫切需要的东西,只是那些或许会危及他的性命,所以上君雪在犹豫。
不仅是犹豫,似乎还有隐藏得很深的很难察觉的害怕。
因为对即将发生的一切难以掌控。
“七殿下不在凤鸣殿。”
花十二惊讶回神,看着他:“什么……意思?”
上君雪没有回答,像是太残忍,他说不出口。
他愣愣望着上君雪平静的面容,倘若不在金阙,会在哪里?
皇甫端和曾告诉他,在翠屏山遇上苗夫人,然后,七殿下福大命大,又有三殿下相助,算是有惊无险。
莫非、莫非——
呼之欲出的结果让花十二苍白的脸颊迅速涨红。
他伸手抓住上君雪的肩膀,几乎是欣喜若狂:“我、我,雪十一,多谢你!”
上君雪垂眸,细碎的额发下,遮掩了眼睛深处的哀伤,却掩不住盈盈水光。
无情最是帝王家。先生渡景为爱耗尽了余生,十景陵一座枯坟,生死茫茫。
如今学生花十二,却踏上了与渡景一样的路。
上君雪低头看自己的手,上面覆着一层常年练刀的厚茧,曾力斩千钧,杀人于无声无息,可终究阻止不了眼前人。
这时五根细瘦的骨节凸出的手指伸进视线,轻轻抓住他的手,带着燃烧的火焰一般的温度。模糊温热的视线里,它们看似缱绻,仿佛十指相扣,让人眷恋的温度经过手掌,上君雪觉得连胸口似乎都开始变得火热。
视线缓缓上移,是花十二宛如清泓的冰雪释然的面孔。
花十二道:“我不是渡景,夏景桐也不是晏熙。”
花十二得到了解脱,上君雪却像入了魔障,终日神色恍惚。
夏帝放下批阅奏章的朱笔,揶揄道:“朕听闻雪卿去了玉楼春,以为是谣传,可近日看雪卿心不在焉,难不成真被哪位姑娘勾去了魂魄?”
上君雪抱着长刀倚靠在御书房门口,仰头望冰雪覆盖的无垠远处,秀丽的侧脸看上去孤寂而落寞。
夏帝的声音缓缓传来,他愣了片刻,古井般幽深的黑眸沉淀下去,说:“陛下,臣……想回雪国了。”
夏帝怔住,望着他清瘦的身形,良久没有回过神。
朱笔滴落了赤红的墨迹,像砸落了一滴血泪。
夏帝忍不住望向窗外,寰朝的锦绣河山万里连绵,雪国远在天山之外。
“等春暖花开时,朕随你去雪国吧。”
这声音如一记闷雷滚落在胸口,上君雪惊讶地转过头去,看见夏帝垂眸深思的模样。
夏帝低声犹如轻叹,道:“去雪国,拜祭一位故友。”
花十二趁上君雪不在,偷偷收拾好了行囊,把最后一叠银票塞进去,自己都忍不住感叹跟做贼似的。
这回,他正儿八经跟上君雪辞行。
上君雪心里欣慰的同时,摆出的脸色却十分不赞同:“这么着急?”
花十二怀里抱着暖炉,翠绿的眸子里尽是担忧:“我虽然不知道流放途中发生了什么,但能肯定七殿下出事了。与其待在金阙无甚作为,倒不如走一趟翠屏山。”
上君雪忍了又忍,哼道:“随你。”
“嗳,十一,我知道你担心我,放心好了,保管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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