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师爷》第102章


这一次她见到了昊天。
中央天帝对东王公言辞恳切:“东华,计划已经开始了,谁也不能置身事外。不是我们杀了虺,就是‘它’借着虺杀了我们。”
“牺牲已经足够多了,我们不能后退。”
“按照计划,‘她’已经‘死’了。”
陈寒目不转睛的看着东王公,和她梦里的青衣男子别无二致的东华帝君神色淡然……他点了头。
陈寒辨除了他的口型。
他说……“好”。
陈寒贴着掌心的五指感受道一阵的钝痛,可她没有移开,甚至越发认真的看着这面镜子。
太虚镜上的画面仍然继续。
她看见了蓝天,看见了绿地。她看见了仙树与碧果,远远离去的青衣神仙,还有横在地上,那把被丢弃了的、沾满了血的玄色骨剑。
她最后看见了自己。
西方的女神倚在褐色的树干上。她的黑发因为战斗而沾满了凝固的血液,此刻正一块一块的凝在她的身后。她穿着的,刺着繁复绣纹的裙袍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鲜血如同涌泉一般将她浑身上下都染遍。
只有她的脸上仍留有一两块干净的地方,她周身的气息——即使死亡,即使丢了头冠,也依然令人一眼便能认出她是谁。
——她是西王母。
西王母似乎正在死去,她紧紧闭合着眼,忽然间微微动了眼睫,张开一双比黑夜更为漆黑,比黑钻更为晶亮的眼!
那双眼睛穿过了时光,穿过了空间,穿过太虚镜——直直地、看向了陈寒。
她对陈寒笑了。
陈寒将额头轻轻的、轻轻地碰上了镜面。
她认得那双眼睛,也认得镜子里的人。
——那是自己。
姬尚明想要告诉陈寒的,她只想让陈寒自己知道的——是她到底是谁。
陈寒的身后响起了脚步声,她没有回头。
东王公站在她身后十步处,身旁是惊疑不定不知该如何自处的猫形态的秦青。
陈寒低声道:“你知道的。”
东王公微微垂下了眼。
陈寒道:“我的出生是你和昊天的安排,秦青也是你的安排,甚至于我飞升都是你的安排。”
东王公抬起了眼,他回答陈寒:“是。”
陈寒抬起了头,她收回了手,瞧着归于平静的镜子,平静的问:“为了彻底地除掉虺?”
“是。”
陈寒尽力平稳自己的语气:“所以你和昊天要我做的,根本不是阻止虺复活,而是杀掉复活的虺。”
“是。”
陈寒想到东王公叫住她,想到佛莲开了他们无人察觉。
怎么会无人察觉呢?东王公是生灵之主,他怎么会察觉不到佛莲花开?
是计划……东王公和昊天大帝为了诛杀虺保全自己的计划。
陈寒通过太虚镜的景象拼凑出了这个计划——虺不满五帝居于高位,他掀起了叛乱惹得生灵涂炭。东王公和昊天大帝认定怀有盘古精血的虺是个威胁,只要他尚有翻盘的可能,他们就永远得不到安全。
于是东王公与昊天定下了一个计划。
由作为天罚的西王母杀虺两次——没有人能活过两次天之厉,就算是盘古化身也不行。
于是西王母按照他们希望的那样,先杀了一次虺,再转世为陈寒,活在东王公的计划里。等着虺再次复活,第二次斩杀虺,彻底的为两人消去最大的恐惧。
姬尚明大概通过女王的权杖和这些年对于追查猜到了一些。她猜到了东王公想要虺复活,猜到了陈寒是谁,所以才避开了他,给了陈寒这块碎片。
她想告诉陈寒的,也就是这件事。
没有人能阻止虺的复活,因为这天下最能够阻止他复生的人,在等待着他复生。
陈寒问:“为此……为了让虺能够复活,一定的牺牲是需要的。”
东华停顿了片刻,而后道:“是。”
陈寒安静了很久,才开口道:“你看,你不是挺能够接受‘我死’的吗?”
第67章 西王母03
陈寒带着太虚镜离开了白民之国。
秦青站在东王公身边犹豫了片刻; 开口问:“您真的有这个计划吗,计划让陈寒杀第二次虺?”
东王公说:“……是。”
秦青看起来很不能接受,他说:“您耗费了那么大的力气; 才得以让陛下转生为陈寒——既然当初连元神都能割舍出去; 为什么如今又要做这种安排!?”
东王公看向了天,天上白云袅袅; 天下绿水青山。
他在想两千多年前,想当初的自己为什么最终妥协。西方的女神指着天地对他说:“东华; 你早已不再是垂髫幼童。你是东天帝; 有些事情也该明白。”
“我等由世界而生; 诞于此,受万灵供奉,便是要替他们守这天地的。”
“如今天道残酷; 不留一线。看似已进了死路,毫无办法。但盘古既在这世上留下了我们,便容不得我们毫无办法。”
“东华,唯有此事面前——你我都不可退; 却皆可弃。”
“包括你,自然也包括我。”
东王公心想……他比谁都害怕她的死亡。
可害怕又有什么用呢?“害怕”是最不能算作理由的理由。
既生于此,既诞于此。便该纵使惶恐; 纵使心慌,也需得撑下去。
秦青道:“如果您不问,天庭不管。虺的复活近在眼前。”
“虺若是复活,便是天地的劫难!天道不允诛杀虺……届时若是陈寒做不到; 或者她因为知道了一切,而没有出现……”
“这后果,天庭承担的起,碧海承担的起吗?”
“她不会。”东王公似乎是笑了笑,“无论天地间发生了什么,无论出了多少的意外,昊天所谓的计划真正需要确认的也只有一件事而已。”
“——只要陈寒活着。”
“哪怕出现了意外,只要她活着计划就不会被撼动。她会完成自己该做的事,我从不怀疑。”
秦青问:“……您真的没有要解释的吗?”
“比如这个计划,您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我实在难以相信,您会拿陛下的命去赌。我在陛下身边这么多年,虽然看错了羽嘉,但好歹还没瞎彻底。”
“东王公,哪怕赌上自己的命,也不会拿西王母的命去冒险。”
秦青恳求道:“您就没有别的、要说的了吗?”
——解释?
东王公摇了摇头,他说:“没有。”
——这样也好,万一不幸走到了最糟的那步,陈寒也不至于会难过。
这样也好。
秦青见东王公也要离开,他忍不住问:“帝君,您要去哪里?”
东王公道:“回紫府,紫府内有东皇钟。若是虺复活了,我在紫府更能帮得上忙。”
秦青问:“那您、您还回来吗?”
东王公想起他时隔两千七百八十七年再次见到陈寒,陈寒问他为什么要将自己关进紫府两千多年。
他回答:“里外都一样,所以出不出去不重要。”
东王公道:“里外都一样,回不回来不重要。”
陈寒回了家。
她这时候似乎才恍然发觉,已然是深秋了。屋内没有打开暖气,她站在客厅里,一时间竟有些觉得冷。
赵明坐在客厅里,见她回来了,即刻起身道:“师姐,你回来了,先前师父突然出现,也不知道他和祖师爷说了什么,我根本拦不住——”
他见到了陈寒提着的那面镜子:“……师姐,你遇见祖师爷了吗?”
陈寒将镜子挂在了鱼缸旁,她淡淡道:“遇见了。”
赵明困惑:“那他怎么没有和你一起回来。”
陈寒道:“他不用回来了。”
赵明:“……?”
陈寒道:“赵明,这世上恐怕只有你和我才是真正想要阻止羽嘉的人,没有人能帮我们了。”
“天庭不会,东王公也不会。”
赵明:“……哈?”
赵明一头雾水:“不是师姐,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突然你和祖师爷就好像翻脸了?先前不还是好好的吗?”
陈寒道:“赵明,你信我还是信他?”
赵明被问住,但他的回答却毫无犹豫:“我信你。”
陈寒的脸上总算是浮出了一点儿笑容。她向着赵明轻微点了头,话里凝着冰。
她说:“好,我们这就去抓鸟。”
赵明看着陈寒立于太虚镜前,熟悉的、又或者凭借本能操纵起这面传说里的镜子,快速的在世界里寻找着羽嘉的踪迹。赵明看着她,好半晌才小心翼翼地道:“师姐,祖师爷惹你生气了吗?”
陈寒的手指微顿,她回答:“我没有生气。”
赵明:“……可你现在的样子就是在生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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