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兮凰兮从我栖》第48章


脑海中她最想忘记却又挥之不去的一幕再度浮现:
裹在斗篷里的神秘人;看不清容貌;说出的话语却字字诛心。
——天降异变;妖星纵横;你存活一天;便克他一天气数。
——荧惑守心;相争相斗;注定要陨落一颗。
——只有你死了;他才能活。
***
白术随着众人离开紫竹林;寻个契机又回到她迷晕自己幻化了的侍女的地方;转过一条长廊;见四下无人;白术便将容貌换了回来。
袖里放着备好的解药;白术还未走到她藏人的假山;入耳先是一声惊呼;“呀!这里怎么有个人?”
白术心道:不好;给人发现了!
她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想着那侍女醒后同今日其她侍女一核对;必能发现猫腻;届时指不定要追查到她头上来。
本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情;白术又往前走几步;身子藏在一根合抱粗的石柱后面;脑袋探出去;想看看是谁乱了她的计划。
假山前站着一男一女;男子着官服;离得很远;看不清容貌;只觉一股清冷冷的疏离之气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女子倒是姿容清丽;神色也温柔亲切;着一身水绿罗裙;梳双平髻;发髻末端簪了一排清雅的茉莉;她说完后;忙去汲水;用湿手帕小心擦拭着那名侍女的脸。
其实白术是*之术施得并不重;很快小侍女便醒来;看清救她的人后慌里慌张地跪下来;“绣、绣绣姐姐;环儿并非故意偷懒在此睡觉的;绣绣姐姐可千万别告诉……”她话说一半;像被卡住了喉咙;瞪着眼;张着嘴;一脸惊恐地看着绣绣身后的男人;“上、上神。”
绣绣收了手帕;“你放心;我不会说的。”停顿一下;看向极风;见极风一字不吐;背过身去;松口气;拍拍环儿的手背道:“上神也没有怪你的意思。”
躲在石柱后的白术心想;倒是她多虑了;这叫环儿的小丫头还真是;真是可爱得紧。
看着绣绣将小侍女扶起;白术觉得鼻头有些酸;离开的这些年里;她时常会想起绣绣;两百年前她让绣绣陪她一同犯了次错;不知她死后;大哥有没有原谅绣绣。
有家不能回;有亲不能认;白术一是怕自己再度现身;会不会又向上次那样为翊泽带来灾祸;再者;她就算回来了;家里人;还认得她吗?
她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生着一张怪异的脸;无眼;无鼻;无口;无耳;会吓坏路过的海妖精;会被她们责怪;长得这样丑还要出来吓人。
如果只是她自己一个人去承受的话;她是受得住的。人身本骸骨;皮相化诸行;一旦瞑目去;茕茕作荒茔。这一点;她体验过;所以她看得很开。
白术怕的是;阿爹阿娘见了她会怎样想?受于父母的身体发肤;她没有了。哥哥们见了她会怎样想?他们还能认出她吗?愿意接受这样的她吗?
白术不想给他们带来麻烦;不想给昆仑带来麻烦;她宁可自己孤孤单单两百年。
靠在柱子上唏嘘一阵;白术有时候挺高兴自己没有眼泪;这样始终不会叫人看见软弱;有时候又很不喜欢;比如现在;她觉得哭出泪来会好一点;至少不用像现在这样难过。
冷不防;身后传来男子低沉清冷的声音;“这位小友;为何在此偷听?”
白术脊背一僵。听见身后窸窣声响;白术知道极风和绣绣已走至近前。
她倒是忘了;大哥的感官;向来是他们六人当中最为敏锐的;柱子后面有人偷听;他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白术叹口气;破罐子破摔般地转过身;恭敬行礼:“参见上神;白术偶然至此;无意冒犯;求上神宽恕。”
抬头;入目是极风复杂的眼神;似惊喜;似失落。极风就这样定定看了白术许久;待他意识到自己失礼后;忙将目光移开;说了句抱歉。
白术笑笑;“我天生如此。”末了觉得气氛还是挺尴尬的;想拿自己打趣一番缓解一下;听到极风接下来说的话后;白术笑不出来了。
极风摇了摇头;叹道:“你像极我一位故人。”
顿了顿:“是我冒犯了。”
大哥。
目送极风和绣绣离去;白术喉头动了动。
你没有认错。是我啊;是我;我是六儿……
终于;白术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干嚎起来。
第47章 狭路暗争
素萦近来觉得她伺候的这位白姑娘有些不大对劲;常常出神地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话也变得很少;早上起得甚迟;且动不动就打瞌睡。
素萦的房间与白术的隔着一处;夜里;素萦总能听见白术屋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有时她起夜;还能看见白术屋中挑着的一星半点灯火。
结合从“书本”上得来的知识以及素萦自身猜想;素萦琢磨着;白姑娘难不成是害喜了?
当素萦把心中疑虑告诉白术时;后者一口茶喷出去老远。
白术被茶水呛到;咳得小脸绷得紧紧的;幸亏戴着面具;为她免去部分尴尬;只是茶水一半喷出去;一半浸在面具里面;湿漉漉的有些难受。
当着素萦的面;白术不想摘面具;她摆摆手;“你先下去吧。”
素萦只道是自己说话惹得白术不高兴了;原本为白术抚胸口的动作一滞;接着慌里慌张地跪下道:“素萦知错!素萦知错!素萦以下犯上;还请姑娘责罚。”
这下白术是真有些恼了;她将素萦说教这么久;教她君子之礼;亲友相待之仪。不说别人;单是对她;大可不必如此拘谨。谁知一经吓;小丫头又将“以下犯上”“奴婢”挂在嘴边。
孺子不可教也。白术故意凶道:“看来你跟你之前的主子情谊颇深啊;我在你心中排不上位置;说的话也不如你那位旧主子顶用。”
她这是玩话;虽然故意作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但半分拿架子的意思都没有;明耳人一听便能听出话尾的笑意。
谁知素萦却大惊失色;一张脸陡然变作惨白;结结巴巴地说不上话。
白术看着素萦一反常态;收了想要打趣的意思;问道:“怎么了?”
“姑、姑娘……”
“你怕什么?我在逗你玩呢。”
“哎?”素萦一愣;继而按着心口;僵笑道;“姑娘在逗素萦玩?”
“嗯。”
“姑娘说得太严肃;素萦当真了。”
“怪我。”
“不不不;怎么能怪姑娘……”
白术打断素萦的话;“你来找我;原是有什么事?”
“哦。”素萦松口气;动作虽小;却被白术看在眼里;“素萦原是想陪姑娘出去走走的。素萦见姑娘近日多忧;又常常闷在屋里;怕姑娘憋坏了身子。素萦昨日发现一处僻静地;风景真真是极好;保准姑娘会喜欢;就是离咱太兴宫有些远;素萦寻思着;不如今日趁早来;好陪姑娘出去走走。”
白术表现出一副感兴趣的样子;“那地方在哪儿?”
“在一十一天清净地;姑娘可知?”
一十一天清净地;那何止是“有些远”。
白术摇头;“我初来乍到;又怎么会知道。”
素萦小心翼翼;“那姑娘意下如何?”
白术顺着她的话;“去看看吧。”
***
素萦叫了辆马车;报备完便扶着白术坐上去。车厢以绫罗织锦为壁饰;座椅上的靠垫也缝得精致柔软;角落里摆了只香炉;乍看下不起眼;细瞧才发现是用整块黄花梨木雕成的;做工十分精致。
素萦觉察到白术的疑惑;解释道:“是殿下的御车。”
白术了然;怪不得;区区一个车厢修得这么大;但凡她高兴在里面踢蹴鞠都不成问题。
“殿下他;知道我们要出门?”
素萦点头;“姑娘的行踪;自然是要告知殿下的。”又说;“殿下待姑娘真是好;我说姑娘要去一十一天观景;殿下二话不说便调了自己的马车。”
若真的“待她好”;难道不该亲自陪同吗?
当然;翊泽不来;最合白术的意;他若来了;她才是不知怎么办才好。
从东海将她带上九重天的头几日;翊泽每天都会来看她;从他的种种表现看;翊泽必是已经认定白术就是当年的极黄了;虽不知他是如何发现的;白术一口咬定是翊泽认错人了。
他愈示好;她待他愈冷淡;终于有一天他问:“你就这样不愿见到我吗?”
她答:“殿下强行掳人;白术已是怨极;若殿下继续相逼;白术只有一死。”
从那以后;翊泽便不再来了;听侍女们说他将自己关在了紫竹林;除了凌霄殿的早朝;哪儿都不会去。
当时素萦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见翊泽久不来;还怨了一阵白术;说真是搞不懂她;也不知为自己图谋图谋。
“我就是在为自己图谋。”白术笑道。
为自己谋划;来之不易的小命;得牢牢抓紧。
为翊泽谋划;没有她;他一定能过得更好吧。
***
通往一十一天的云海栈道并不平坦;白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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