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尽山河》第98章


射的阵型,前后分作三列,一层层地向前推进,每一次箭雨都有万余支之多,几乎覆盖了整个正面战场。
随着盘门关城头愈发急促的击鼓声响起,燕虞大军也不安地涌动了起来,他们似乎不愿再在正面缠斗,逐渐向西移去。
“将军,燕虞人的重骑已落入陷阱,他们的大军现在急着绕到西面,想必是为了前去救援。”
卫长轩点了点头:“传令让尉迟锋率兵迎击,裴安,你带剩下兵马从燕虞大军后方突入,打乱敌方阵脚。”他缓了缓,“羽林骑射,随我来。”
羽林骑射是他任羽林骑都尉时所训练的一支嫡属轻骑,不过两百余人,各个都以骑射见长,此番虽是头一次上战场,却也不见畏缩。
“将军,”裴安看出他的意图,已有些急了,“我们已经剿灭了精锐重骑,又阻截了燕虞大军,此战将军已经竭尽全力了啊!”
卫长轩紧绷的嘴角微微扬起:“还不够。”
前方金色大旗下,隐约有人在立马远望,卫长轩远远看着那面金色旗帜,忽然扬鞭,疾驰向燕虞中军方向冲了进去。他身后的羽林骑射很有默契地围拢上来,将两侧冲杀上前的敌军一一射下马去。如果此时有人能从盘门关上向下俯瞰,便会清楚地看见,这一队身着银甲的骑兵已然陷入燕虞数万大军的中央。
“给我齐射!”卫长轩声嘶力竭地发出号令,他手中的箭毫不间断地左右射出,几乎已到了体力的极限。
他们距离金色大旗越来越近,只要再向前百步,卫长轩便有机会一箭射杀那个戴着金色面甲的男人,只要百步!
“将军!”有人大喊起来,“大旗下没有人,阿史那努尔不在这里!”
喊话的是一名目力极佳的骑射手,他额头青筋暴起,直直指向金色大旗的方向。
卫长轩一惊,他的手不自觉颤抖起来,几乎要握不住那柄乌木的角弓:“不可能,他方才还在以旗发令,不可能不在这片战场上。”
“可是……”骑射手们面面相觑,他们已冲到大旗跟前,除了不断涌上的燕虞士卒,周遭根本没有阿史那努尔的身影。
卫长轩忽然挺直身体,从马镫上站了起来,他急速地扫视着战场,而后大喝:“左边。”
当日拓跋曾经跟他说过,阿史那努尔随时都同自己的柘羯卫士守护。那些柘羯卫长轩曾经见过,每个都如同巨汉般高大,他们无法骑寻常的战马,坐骑都是西域最强壮的骏马。那些高大的影子在人群中很是显眼,卫长轩只扫视了一眼,便确定了他们的方位。
若是让任何一个经验老到的将领前来,他们都绝不会带着区区两百人来面对柘羯卫队。据说每个柘羯勇士都可以单独面对一支百人队,按照这样推算,四十个柘羯则足足可以匹敌四千人的军队。他们是燕虞皇族的卫队,在草原上如同传说,他们不止勇猛健壮,且视死如归。
对于这些,卫长轩不是没有听说过,但是一股血气在他胸前翻涌着,促使着他快马加鞭,向前疾驰。
那支柘羯卫队很快察觉到了这小股的敌军队伍,他们抓着沉重的长枪缓缓出列,在两军相距不过百步的距离时,对方停下了。
两百名羽林骑射一齐搭箭,他们挽弓的手臂绷得笔直,只等着齐射的号令,谁知对方面对着这么多支羽箭,竟然没有人举起盾牌,而是发动了冲锋。
长枪扫过的速度比弓箭更快,大批的骑射手从马上被扫落,而后便被长枪贯穿了胸腹。在这情形下,卫长轩只来得及射出一箭,便有一匹快马冲到了近前,马上的柘羯武士猛然出枪。那人膂力惊人,加上奔马的冲击力,枪锋径直贯穿了卫长轩的肩膀,将他高高挑起,扔下了马去。
鲜血如同泉水般涌出,卫长轩用力地喘息,伸手去摸背后的箭囊。左右两扇箭囊已然空了,只剩寥寥数支长箭,面前的阳光慢慢被阴影遮蔽,是柘羯武士们骑着马向他靠拢。那一瞬间,他又想起了陈绍,想起他也是这样被柘羯围困住,而后武士们同时出枪,将他高高举起,枪尖从他胸口贯穿而出。
巨大的阴影向他投下,是正前方的柘羯武士举起了长枪,枪尖带着厉风向他胸口落下,他只来得及侧身,而后一支灰色的羽箭从后面射来,正中那柘羯的额头。
“将军,上马!快上马!”射出箭的那名骑射手大声喊着,他刚刚射出箭囊中最后一支箭,敌人却越来越多,将他重重围困起来。卫长轩最后只看见他拔出了自己的腰刀,奋力冲进了人群。
在混乱中,烈风也被长枪刺中,它长声嘶鸣,前蹄扬起,愤怒地打着响鼻。周遭的战马对着这凶兽般的同类十分畏惧,脚步逡巡着不敢靠近。在这个空当里,卫长轩忽然伸手爬起身抓住了烈风的缰绳,烈风的脖子用力仰起,带着他跃上了马背。
“抓住他!”
在混乱中,卫长轩听到这句燕虞话发出的号令,他猛然抬头,终于在卫队的身后看到了那个戴着金色面甲的男人,阿史那努尔。
“齐射!向前齐射!”卫长轩嘶哑的声音高喊,“把你们的箭全部射出去!”
他左手引箭的力气要远大于右手,然而肩膀被贯穿的伤势让他只能左手持弓,右手去取箭囊里残余的箭支,这次没有成功。靠近他的柘羯投出了长枪,枪锋擦着他的右腕落到地上,与此同时,斜后方又有一柄长枪刺入他的侧腰,另一边的长枪则刺入他的小腿。这些锋利的枪刃上带有倒刺,卫长轩几乎能听见自己的肌肉被拉扯着撕裂的声音。他用力咬紧牙关,遏制住了口中的痛呼,身体却不由自主地被拖曳着离开马鞍,再次落下马去。
“乌及苏尔,你还不认输吗?”阿史那努尔揭开了纯金的面甲,他脸上浮现出似曾相识的笑容,缓声道,“你若投降,我就饶你一命。”
卫长轩低下头,他的重盔在方才落马时便已掉落,此刻头发散乱,被风拂起,贴在沾满血污的脸上,很有些狼狈。他能看见方才救了他一命的骑射手倒伏在地上,那年轻人的颈骨被砍断了,头颅歪斜地耷拉在肩膀上,眼睛依然瞪得很大。还有其余的手下,被柘羯卫队撞碎了阵型,七零八落地散乱在他的身后。
卫长轩快要站不住了,他闭上眼驻着刀深深地吸气,阿史那努尔还在等着他的答复,他的羽林骑射也在等待着。终于,他睁开了双眼,那双眼睛却灿如星河,亮得惊人,只听他一字一句地道:“只要没割断我的喉咙,我就绝不认输。”说完这句话,他忽然就笑了,他还记得在很多年前,在穆王府后的草场上,跟陈绍的第一次交手,他说出的便是这样一句话。
这笑意来得突然,阿史那努尔心中涌起微妙的不安,与此同时,战场中央撕裂的局势越来越明显,有柘羯低声向阿史那努尔道:“将军,昭国军队反压过来了。”
阿史那努尔低声冷笑:“传令撤军。”他看了一眼马前的卫长轩,眸色骤然冰冷,一言不发地调转了战马。
柘羯们立刻领会了右将军这个眼神的含义,一人策马而出,其余人则跟随着阿史那努尔后撤。
留在原地的那名柘羯武士看着这位敌国的年轻将军,蓦然刺出长枪,谁也没有料到,这个浑身浴血,几乎奄奄一息的青年忽然抓住了枪刃,借着对方枪杆上的力量一跃而起,跳上了柘羯的马。突然落下的重量让战马受惊地原地跳了起来,在这混乱中,卫长轩拔出胸前的匕首,刺进了柘羯的喉咙。
他再不停留,策马向阿史那努尔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他的箭囊里只剩了最后四支箭,如果这些箭射完,他再没有别的机会。
阿史那努尔的马是少有的神骏,卫长轩只能远远看见他马后扬起的尘土,他将匕首深深插进了马臀,战马吃痛,飞一般地向前奔跑。前方的柘羯们察觉到他的追赶,立刻散开阵型,将阿史那努尔全然遮住,在这种情形下,他们的忠诚便是用自己的身体作为最后一道屏障。
卫长轩在飞驰的战马上竭力张开角弓,弓弦的力气极大,几乎要把他的伤处撕裂了,他忽然放箭,羽箭如同一道光刃向前飞去,重重刺入一名柘羯的后心,他倒下去的瞬间立刻有人策马上前,挡住了他原本的位置。然而羽箭没有丝毫停滞,箭矢夹杂着风声破空而来,又射落了一人。箭啸声没有断绝,下一箭柘羯们已来不及策马,有人不顾一切地飞扑出去,才又挡下这一箭。然而最后一箭却接踵而至,这一箭带着惊人的速度和力量,摧枯拉朽般掣风而来,羽箭的尾部带着淋漓的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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