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戬心]春风吹又生》第164章


“行了,弟弟。”殷郊抛了一颗花生米到嘴里,嘎嘣嘎嘣嚼着; 嘟囔道,“你都知道的事; 咱们三代首席; 清源妙道真君会不清楚吗,他就是知晓后果才这么做的; 对吧,杨戬?”
然而,无论是厉声质问,还是冷嘲热讽; 杨戬皆充耳不闻,他端起和田碧玉盏; 轻轻撇开茶水上的浮沫,低头呷了一口,任由茶汤缓缓淌入喉咙。
“你喝完了没有!”做出这样的事,还这般恬不知耻; 哪吒一个箭步上前,劈手就要击下茶盏,杨戬眼中寒光乍现; 左掌一起,与哪吒对了一掌。哪吒倒退几步,险些稳不住身形,他却八风不动,就连右手茶水都并未溢出。
金吒忙接住哪吒,兄弟俩怒视杨戬,异口同声道:“你!”
二郎真君施施然放下茶盏,起身道:“命书一事,凌霄殿上,杨戬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若无紧急军务,请恕在下不能多陪,告辞了。”
他将将抬脚,却见地下金光迸出,如游龙一般,从脚上缠起,不过瞬息,便将他捆得结结实实,他一惊,镔铁棍已经架到脖颈之上。
琇莹于窗外一惊,紧紧握住剑柄,时刻准备出鞘。
而杨戬却已恢复淡然,他缓缓抬眼道:“土行孙,你这是做甚。”
土行孙不由移开眼去,不敢与他对视,长叹一声后,复旋过头来道:“杨师兄,我知道,我这么做,是恩将仇报,猪狗不如。当年我去偷一气大师的五云驼,要不是你和嫂子替我求情,我早就被师叔打死了,再后来,张奎杀了我,也是你替我报仇……”
“但是,我不能看你这么一错再错下去了。你就收手吧,只要你改过自新,我们完全可以像以前一样,就像我们在大周时那样,我们永远都是好兄弟!”
咚的一声,镔铁棍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土行孙踮起脚按住杨戬的肩膀,与他对视,热泪盈眶。
他是真的很伤心。
杨戬一怔,自他选择走上这条路,他就已经做好要受千夫所指,万人唾骂的准备。师弟分道扬镳,同僚鄙夷嫌弃,刚开始常觉心痛如割,可熬到今日,早已习惯了。横眉冷对,刀剑相向,他都能忍受,可这样真情流露回忆过往,却让他不由重拾痛楚滋味。他又何尝不想回到从前呢?和寸心一道,和兄弟们一起,谈笑风生,并肩作战。
杨戬一声叹息,可是再也回不去了,他走上了一条不归路,为妹妹,为三界,为良心,只能坚持,不可放弃,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这是他进门来第一次显露自己的真实情绪,哪吒紧绷的小嘴渐渐松开,他默了默了,叫了一声:“二哥,杨二哥。”
杨戬愕然转过头,看着这个早已对自己形同仇敌的兄弟。
“过往种种,我都可以原谅你,只要你现在改过,站在我们身边,我们可以一起劝玉帝收回成命,他要是不听,大不了我们就反下天去。这种天庭,反正我早就受够了。”
“对!”木吒和金吒对视一眼,齐齐道,“凭我们兄弟的本事和手下的人马,要逼玉帝改变主意根本易如反掌。说不定,还能让他赦免三圣母和天化!想想你的妹妹,和我们一起,啊?”
三妹、天化……杨戬仿佛被什么扎一下,猛然从迷惘缅怀中惊醒。他半是无奈半是感慨地望着这一群热血沸腾的兄弟。他们还是太年轻,太莽撞了。
兴兵作乱又如何,反下天去又能怎样,图得一时畅快,可仍旧废不了玉帝,改不了天条,除了为三界带来灾难,其实什么都做不了。
二郎真君暗叹一声,又重新戴上面具。
“师弟们说笑了,你我都是天庭的臣子,怎可欺君犯上,不忠不孝?”
这话里凉薄听得琇莹都是一寒,她悄悄探出头去,瞧见了父亲恍若深潭一般望不到底的眼眸,突然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凉。装做坏人的样子,沉默、孤独地苦苦支撑着,还要忍受亲近之人捅来的刀子,不论是有心还无意,都在他心里,划下一道又一道伤口。
土行孙如遭重击,他摇晃几下,不敢置信地望着杨戬那张冷漠讥诮的面孔,努力想从中找出玩笑或是谎言的痕迹。可他骨子里毕竟只是一个山野之人,怎么可能看出杨戬精心的伪装呢?
哪吒也是一样,他比琇莹更像一个孩子,孩子的世界非黑即白,不是白,那就是黑!
“……我再问你一次,你果真要昧着良心助纣为虐吗?”
杨戬垂下眼帘,复而笑开:“哪吒兄弟,我们是陛下的臣子,为天庭效力,乃是份内之事……”
杨戬并未来及将这违心之言说完,便瞧见火尖枪上红缨闪闪,哪吒一扬腰间锦绣战裙,生生将其斩成两段。
“冥顽不灵,无可救药!”哪吒恨恨将衣袍扔在他脚下,怒道,“既如此,你我今日就割袍断义,我哪吒再没你这样黑心烂肺的兄弟!”
土行孙抹了一把眼泪,嘴唇嗡动,却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金吒同木吒紧随其后,一把扯断衣袍,同弟弟们一道头也不回离去。
杨任缓缓上前来,眼中之手,微微颤动。
“当年,天化师兄遭难,虽是你动手,但我并不敢有怨怼之心。因为我知你是被逼无奈,我自己何尝不是只能眼睁睁看着。但是现在,杨戬,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若我仍旧袖手旁观,那就真的妄为神仙了。”
“为了我师兄,为了我尚在襁褓中就被你掐死的师侄,为了三界众生,我杨任对天发誓,必与你抗争到底,不死不休!”
说着,他也掀起道袍,正要割下,却听到身后风声呼啸,金吒、木吒和哪吒三人竟然被人从门口踹进来,正好将杨任砸了个正着,手中匕首飞出,在地滚出老远。
杨戬侧身闪开,错愕抬首,就见少女红晕双颊,怒不可遏,径直闯了进来。
“珠……”
“珠什么珠,我瞧你倒像是头蠢猪!”琇莹气得浑身发抖,“畜生无礼,你不打回去,还呆在这里任人折辱做甚!”
割袍断义,都不至于让小公主顷刻暴怒,最多秋后算账嘛,然而杨任一番话,却是真真戳到了琇莹的肺管子。与她爹斗争到底?她看着一群以仇恨眼光打量她的所谓正义之士,只觉滑稽得紧。
黄恂当年差点被弄死时,你们不出来,现在他被我爹当亲儿子似得养大,改天条进展迅速时,你们又来插手了,结果还是来帮倒忙!玉帝昏庸无道,他们不敢在凌霄殿前公然抗争,只敢来对她爹苦苦相逼,硬让他来当这出头的椽子,说到底都是一群鼠辈,还以为自己多光明似得。
什么对不起黄天化,对不起天下苍生,琇莹咬牙道,他这辈子,第一对不起她娘,第二对不起她,除此之外,还真不欠任何人!要报复,也该她这个真苦主来,这些得了便宜还来卖乖的东西算什么!
琇莹冷笑一声,清霜剑缓缓出鞘,如一泓秋水,澄澈明亮。
“要反下天是吧,来啊,先和我去凌霄殿打上一场,掀了这中天宝殿再说!来啊,起来啊!”
哪吒一个鲤鱼打挺起身,喝道:“你是疯了吧,平白无故打人!”
琇莹挺剑上前,速度之快,在场诸人眼中只瞧见残影,哪吒不过一恍惚,便见剑尖已经挨上他的眉心,森森寒气,刺得眼眶发涩。
琇莹微微一笑:“论辈分,我是你师叔,论地位,在这天庭,我是公主,你是臣子。本公主就是乐意打你,高兴打你,你能怎样?”
尾音未绝,琇莹急急收剑,左手剑气快如奔雷,迅猛绝伦,竟生生洞穿哪吒右肩。饶是他莲花化身,也不由浑身一颤,只觉浑身冰寒刺骨,半晌说不出话来。
“珠……母亲!”杨戬眼见事态不好,硬是咬牙唤了一句,上前拦住琇莹,“别打了。”
琇莹凤眼圆睁:“我现在是给你出气,你还拦着我?!”
杨戬苦口婆心,温言婉语道:“我当然知道你是为我。但是,他们毕竟是天庭臣子,你在天庭公然殴打大臣,我怕玉帝会因此怪罪于你。”
“这还差不多。”琇莹抿抿嘴道,“你想多了,我才不怕这些。我师父说了,准圣以下随便杀,准圣以上叫他来,今儿个就算捅死他们全部,也不算什么大事。大不了,全部都做一具莲花化身,反正我们碧游宫有得是花花草草!”
狂成这个样子,当年金灵圣母,如今坎宫斗姆都不敢这么说话。杨戬默了默,正要再劝,却被女儿一扭肘挣开,几个师弟也早已义愤填膺,冲将上来。
金吒祭出遁龙桩,木吒持吴钩剑,杨任云霞扇一扇,滚滚热浪先至,殷郊殷洪两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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