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命_麟潜》第136章


着了什么让自己伤心欲绝的情状。
两人乍然对视,影七像个落汤小鸡滴滴答答地趴在岸上,惊诧地望着李苑,微微张着嘴,冻得发紫的嘴唇还在打颤。
李苑转身就走,影七狼狈不堪地去追,身上的水湿淋淋洒了一地,李苑一进寝房,影七便不敢再追了,跪在门外扶着门槛往里看,瑟瑟发抖地小声祈求:“王爷……您看属下一眼……好不好……”
他学了闭气,在水里冻了太久,自己也不知怎么的,晕晕乎乎倒在门槛上,神志不清地满地乱摸,想要抓住主子的衣摆。
李苑拿着大氅匆匆回来,一脚迈出去险些把趴在门槛上的小狗给踩扁了,收回脚蹲下把浑身冰凉的影七抄进怀里,厚实大氅把人裹起来,抱进了里屋。
影七窝在怀里仍在发抖,冰凉的手抓住李苑的手腕,半睁着似乎哭过的眼睛小声乞求:“王爷,属下可以解释,您听听好不好。”
“不许说话,出去疯跑一年可算是想起来自己还有个主子,等罚吧你。”
李苑咬牙把湿漉漉的小人儿藏进自己被窝里,去捡了几块旧炭,熟练地生火,把火盆挪到影七身边,再烧上一壶水,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哪还有半点从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子哥模样。
影七刚想说话,王爷就一溜烟跑出去了。
他忽然清醒,飞快从自己怀里摸出那本“上册”,已经湿透了,影七心疼地用草纸一页一页吸干,他太害怕主子想不开坠了潭,一时顾不上许多,竟忘了自己最宝贝的东西还在怀里揣着。
李苑在灶房鼓捣了一会儿,端着碗热气腾腾的肉酱面回来,却见小影卫身上湿漉漉蹲在地上,顾不上自己暖和,反倒拿着一本破册子烤火,细心地把每一页烤干,然后心疼地看看字还清不清楚。
好在李苑用的是上好的玉蝉墨,不侵水,字画都没晕染开,可惜纸皱了些。
李苑端着面过来,伸头瞧了一眼小影卫在鼓捣什么玩意儿,不料是自己藏在书屏里的情信上册。
他刚好烤到落款那页,几团涂黑的墨汁边儿上“夫君”二字底下添了两行小字。
李苑伸手抽过来,盘膝在影七面前席地而坐,品味了一番新添的这两句话,一边看着,噗地笑道:“迟迟钟鼓初长夜,耿耿星河欲曙天……鸳鸯瓦冷霜华重,翡翠衾寒谁与共……啧。”
一旦补上后两句,那思念可就变味儿了。
被抽走了书册的影七的手僵在半空,两团红晕顺着脸颊蔓延到耳根,又烧红了耳朵尖儿。
他读的书没主子多。
他很艰难地从自己匮乏的词汇里找出这么一句配得上主子的话。
他真不是这意思。
李苑撂下手里端的热气腾腾的肉酱面,捧起影七的脸,含着他冰凉的嘴唇亲了亲,把小影卫冷得打颤的身子抱进怀里:“从前以为我跳崖,今天以为我投湖,你能不能盼我点好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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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寄人间(三)
影七耳尖烫红,哑声解释:“属下没弃您走,属下被,追杀,通缉,迫不得已去影宫里避着。”
一听小影卫又进了影宫,李苑赶紧翻开他衣袖瞧瞧是不是又多了几道疤痕。
影七讪讪抽回手,扬起眼睛小心翼翼地问:“您……不生属下的气吗……”他头发丝尖儿上还垂着一滴水珠,自知理亏,垂着眼睑不敢与李苑对视。
李苑捧起影七的脸颊,抹了抹水痕:“老夫老妻的,哪那么矫情。”
抚在脸颊上的指尖硬硬的,似乎起了倒刺,干裂了,从前还是莹润柔软的。影七抓住李苑的手拿到面前看了看,手指掌心覆盖着一层茧,指尖冻裂了,也消瘦了。
“刮疼你了?”李苑看了看自己手,似乎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端起手边的肉酱面塞到影七手里,“你主子的手艺,尝。”
影七表情极其难堪,愧疚地接过主子递来的热腾腾的汤碗,低下头吸了吸鼻子,然后大口扒面。
李苑索性盘腿坐在地上,倚靠在他身边儿,从手边小匣里抽了一条儿药布,把指尖裂开的小口包起来,双手随意地撑着地,看着小影卫把一整碗肉酱面都吃得干干净净,他若不把碗抢回来,影七差点把碗都给舔了。
味道竟也还好。这一年物是人非,从前骄纵跋扈的世子殿下都能端出一碗肉酱面了。
“野猪肉,我打的,肉酱也是我炒的,天冷了水凉,又可惜着柴火,就只能用凉水洗衣裳,唉,没人跟我说过凉水洗衣裳手会裂口儿生疮啊,我哪知道去,就破罐子破摔了。”
李苑翘着一边嘴角,有点儿炫耀地跟影七闲聊,又认真想了想,“那从前府上浣衣女都是这么生的冻疮吧……我还以为是什么病……有机会给浣衣房多批些柴火。”
影七瞥见他手背上不自然的红肿痕迹,明显是鞭子戒尺类的硬物抽出来的,小声拆穿他的掩饰:“不全是冻的,是别人打的。”
“您生了弓茧,您又在练弓了?”
“您的头发……”影七小心地捡起一缕柔顺地垂落在地上的白发,已经一丝杂色也无了。
“嗯,练弓了。不是李沫,糟老头子回来了。差点没抽死我,李沫那点儿小小的拷问招数算个屁,本王十岁的时候就受过那一轮了。”
“什么老头子?”影七一愣。
李苑抻来一根玉带束了发,眼眸温柔,揽过影七肩头:“若是李沫落在本王手里,定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一点点夹碎他的手,挖了他的眼睛,每一根骨头里都钉上一根钉子,让他跪在齐王府前,跪到血流干。”
影七愣愣打了个寒颤,李苑体贴地把厚实的大氅给影七裹严实:“我烧了水,现在应该热了,你去浴房洗洗。”
“是……以后这些……属下来做。”影七听话地去了。
王爷似乎不一样了,他眼睛里的死寂消失了,人却变得温柔阴毒,刚刚那些话似乎不是说着玩玩,也许在王爷心底已经把李沫碎尸万段无数次,按照他设计的酷刑挨个尝了一番。
王爷身上的气息有些令人敬畏,比从前更难接近,影七紧张地吸了几口气,把自己浑身上下都洗净了,回自己睡房换了身干净衣裳。
他走时殿下的精神已经不大好了,如今看来精神恢复了不少,影七却能看穿他表面的伪装,他能看见王爷心上的伤口,还在汩汩流血,丝毫未曾愈合。
不知道是什么逼着王爷变成现在这个模样的,王爷越是云淡风轻,影七便越心疼。
好好的小公子,怎么就被毁成这样了。影七无比后悔他曾对王爷说过的那番话,镇南王妃小产那日,他对李苑说“您该无情些。”
“属下想让您当王。”
他后悔了。
这条路不适合他的小主子,若能重活一回,他宁愿在朝暮楼里让李沫一箭射死自己,用自己一条命换主子一世安宁。
他终日惶惶不安,主子是为了他暴露了藏拙的秘密,齐王府落到如此境地又怎不是因他而起,主子却自始至终都未曾责怪他半句。
回过神时,他已站在王爷寝房外了。
透过陈旧的窗棂,隐约看见王爷独自靠坐在床头,手里攥着自己从前穿过的旧影卫服,低头吸了吸气味,缓缓仰起头,靠在墙上,睫毛轻颤,庆幸自语道:“原来还会回来的……是本王又不相信他了。”
影七身子顿时僵住,想要推门的手不知所措地悬着。
他高估王爷了。
再深厚的感情和信任也经不住他无声无息消失一年啊。
他不在的时候,王爷很寂寞吧,也许没有王爷自己说的那么笃信他会回来,也许王爷等了很久,已经等到快放弃了。
就算他陪在身边也做不了什么,至少还能让王爷知道他没被所有人抛弃。
罪该万死。
影七不想现在推门进去让主子难堪,从外边等了好一会儿,主子疲惫地窝在床榻最里面的一角闭着眼睛,手指还勾着那件影卫服。
影七悄声落在李苑身边,跪着爬上床榻,轻轻拽着影卫服一角,想从主子手里拽出去,给主子掖掖被子。
却不料李苑忽然睁眼,抓紧了手里的影卫服,警惕地看着影七。
影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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