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辞》第296章


那是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毛色油亮,双目神采奕奕,既漂亮又威风。他第一眼就喜欢上了。
那马儿似乎也喜欢他,高兴的喷着鼻息,拿鼻子往他手上蹭。
只不过,那马的肚子上却滴滴答答的流着血,一大片肚皮都被染红了。那内侍刺马时,竟然直接刺在了马肚子上!
九辰急得不行,正想让人去找医官给马儿止血,身后,忽然传来巫王威严的声音:“这匹马子玉甚是喜欢,你是弟弟,便让给他罢。”
九辰一僵,回过头,就见巫子玉正委屈的偎在巫王身边,泪眼汪汪的,显然刚哭过一场。
“若是儿臣不让呢?”九辰低下头,鬼使神差的道。
巫王蓦地皱眉,还没开口,一人先怒斥:“放肆!”
却是巫后。
九辰双手陡然攥成拳头,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松开,低声道:“儿臣遵命。”
又恋恋不舍的看了几眼那匹白马,才转身走回台阶上。
他听到,那位新上任的内廷总管晏婴笑着同那位王兄道:“侯爷,老奴陪你去看看马吧?”
巫子玉这才破涕为笑,招呼着一群人看马去了。
而他的母后,则在惶恐的请罪:“王上,都是臣妾管教不周,让他如此不懂事……”
他的父王,安抚了他母后几句,便扫过来两道冷厉的目光,厌恶的道:“一犯再犯,屡教不改!该怎么罚,还要孤提醒么?”
他咬了咬唇,低声应“是”
每次他抢了文时侯的东西,总会被罚去垂文殿跪一夜的地板。
只是,以往他还能得到战利品。这次,连战利品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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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0 番外2:昨夜星辰昨夜风
昌平十二年夏,巫国国都沧冥笼在沉沉阴霾之中,天空闷雷滚滚,大雨将至。
入夜,巫王宫长长的甬道上,唯有几点宫灯随风摇曳,缀在浓浓黑暗之中,仿佛风一吹,便要熄灭。
四名青衣内监抬着一副垂纱车舆迤逦而行,前面,两名彩衣侍女提灯引路,皆是步履无声,如暗夜幽魅一般穿过重重回廊石道,一直进入巫王宫最荒芜的西苑。
一名彩衣侍女上前出示巫王黑玉令,负责看守西苑的内苑兵皆跪地相迎,片刻后,便有一个全身甲胄的人不急不缓的迎出,朗声道:“末将徐暮恭迎云妃娘娘。”
潮热的风拂过车舆上的薄纱,传出一个轻柔的声音——“起”,徐暮便亲自打开西苑大门上沉重的三把黑锁,引着云妃车舆沿着狭窄的夹道往宫墙深处行去。夹道尽头是一处废弃已久的宫殿,上书“思戾”二字,徐暮依旧上前开了锁,引着车舆跨过宫门,一路行到最偏僻的西侧殿。
整个思戾殿都一片漆黑,唯有西侧殿内晕着微弱烛火光芒,徐暮拱手,道:“末将在殿外等候王妃。”语罢,便转身出殿,亲自闭上宫门,将那一点亮光隔绝在内。
四名青衣内监停步,放下车舆,一名彩衣侍女掀开素纱,另一名彩衣侍女则扶着一只莹白柔荑,引着舆内女子涉阶而上,直到西侧殿门外。云妃通身隐在羽白色帷帽之中,只轻轻点了点头,彩衣侍女便推开了殿门,扶着云妃缓缓入殿。
整个西侧殿空无一物,只有殿中央铸着一座极大的铁牢,牢内,亮着一盏烛火,放置烛火的案上,堆着厚厚的典籍,一个白衣公子,正坐在案后,拿着一卷书册,静静细读。他的双手与手脚,分别被固定在铁牢四角的四条黑金铁链紧紧锁着,烛火照射在他手腕处的锁铐之上,泛出寒色银光。
听到动静,白衣公子缓缓抬头,微微侧首,淡然如水的目光穿过铁牢,落在牢外的女子身上。
云妃轻轻解开帷帽,露出明若秋月的容颜,一双渺渺美目,倏然流下两道泪痕。白衣公子自案后起身,前行几步,隔着铁牢,正对着云妃,双膝跪地,深深一拜。
铁链撞击摩擦声在寂静的空间内尤为刺耳,云妃踉跄几步,挣开侍女搀扶,双手抓住铁栅,整个身体颤抖得如同风中残花,想要伸手触摸什么,终是忍住。
“起。”挣扎许久,云妃使尽浑身力气吐出一字。
白衣公子叩首谢恩,方才缓缓起身,苍白如雪的面上浮出暖暖笑意,道:“母妃可安好?”
云妃双目盈泪,一腔柔情牵挂,皆化在如水目光之中,许久,哽咽道:“好,一切都好。”
白衣公子纯黑的眸子印在云妃面上,道:“此处脏乱污秽,久滞,恐伤母妃贵体,儿臣恳请母妃速回鸾舆。”
一阵静默,云妃痴痴的望着牢内的少年公子,不言亦不语,时光仿佛在此刻凝滞。殿外,徐暮的声音骤然响起:“时辰已到,请王妃回驾。”
云妃猛然惊醒,又是数行热泪滚落,一旁的彩衣侍女替云妃系好帷帽,提起宫灯,便扶着云妃转身向外走去。铁牢内的白衣公子再次埋首伏跪在地,恭送云妃离开。
将要踏出殿门之时,云妃抬首望见天边沉沉乌云,却是蓦然甩开那彩衣侍女,转身奔回铁牢,跌跪在地,颤抖着伸出一只素手,穿过铁栅,贴着冰冷的地面,用力挪动,直到轻轻覆上牢内少年苍白无色的手。
两名彩衣少女追进殿内,扶起云妃,带着她一步步离开这座幽深凄冷的宫殿。殿门关上的那一刻,青草泥土的气息骤然断绝,牢内的少年缓缓抬首,望着手背上鲜红刺目的血色,眸内重归荒芜。
一阵惊雷滚过,密密麻麻的雨点终于砸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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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1 番外3:水村山郭酒旗风
剑北,乌岭,巫国驻军大营,年逾花甲的白发老将军一拳砸到案上,苍颜透着奕奕红光,与帐内左右两列将官道:“这场暴雨,来的好啊,真是天佑巫国!”
众将闻言,均是哈哈大笑,左将军季宣道:“上次风国借着西风连烧我们二十营寨,粮草被他们毁了大半,这一次,老将军总算可以以牙还牙,为我等雪洗当日之辱。”
这番话,让戎马倥偬了大半生的辅国大将军——巫国东阳侯季礼听罢,亦十分动容,无声拍了拍季宣肩膀,季礼抽了令箭,道:“职事官何在?”
右列末位一个文士模样的人应声而出,道:“末将秋池听令。”
季礼虎目熠熠,道:“速令军中掌簿卜测雨水深量范围,若有结果,速报本帅!”
职事官接过令箭,出帐而去。
季礼抽了第二支令箭,正要发话,忽听帐外击鼓三声,一阵杂乱马蹄响后,一人奔到帐前禀道:“王上密旨到。”
众将均未曾料到巫王此刻来了密旨,连向来颇有预见的老将军季礼亦是稍稍一愣,方才宣那斥候进帐,带领众将跪接密旨。
季礼打开保护密旨的密封竹筒,取出密旨,展开那盖有巫王黑印的竹简,细细读完,面色阴晴不定,双手亦微有颤抖。
右将军韩烈见情况不对,忙问:“侯爷,王上有何旨意?可是粮草已发,让我等一举击溃风国?”
季礼失神地听着帐外雨声,字字绞心道:“王上有令,撤军月城。”
众将闻言,先是惊愕,而后沉默,唯有白虎营主将马彪急得面红耳赤,跳脚骂道:“娘的,老子随侯爷在剑北打了半年,好不容易收回乌岭,眼看着就要戳到风国老窝了,王上一句话便要打发老子回月城,老子不服!咱们王上,怎的这般糊涂?!”
“大胆!”季礼蓦地冷喝一声,指着马彪,额筋暴涨:“身为臣子,竟敢出言不逊、亵渎王令!来人!将这逆臣拖出去,重责三十军棍!”
其他将官见状,噤若寒蝉,竟是无一人敢开口求情。马彪虽被行刑士兵绑了下去,口中依然大呼“不服!”
帐外暴雨之声很快将一些吞没,季礼扫视一周,虎目生威,掷地有声道:“今后,若再有人管不住自己的嘴,本帅立斩不赦!”
众将齐声道:“得令!”
季礼颓然坐回案后,摆了摆手,示意众人散去,只留了季宣一人在旁侍候。
“父亲,前些日子沧冥来消息,说王后在王上的垂文殿外哭了一夜,算算路程,密旨也差不多是那时候发来乌岭的。”季宣为季礼斟了杯茶,似是话家常一般说道。
与父亲东阳侯季礼的霸气外溢不同,季宣身上多了三分文人的儒雅,说这些时,他的眉眼极是温和,语调也算平静。
季礼沉沉一叹,面有悲色,道:“王上素来英明睿智,杀伐决断从不犹豫,这一次,当真是女人误国!”
季宣道:“君命难违,望父亲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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