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狱》第36章


杨悦低下头,看到下方匆匆奔来的维修人员,他们急着在粒子防护罩失效前修补好右翼出口,竟没有一个人顿足抬头。
秃鹰很快带着两人飞过这群维修人员,“亨利三世”实在太有名了,内部结构早就不是秘密,他按照地图驾轻就熟地离开右翼底部的货舱,一层又一层,一直一直往上飞升。
最后一层货舱到顶,秃鹰绕着天花板来回逡巡,没找到出口,只有一扇紧闭的不好着力的天窗。
“我来。”小矮人主动道,弯腰拍了把自己的腿侧,秃鹰默契地把他往上一抛,小矮人的脚底发出“啪”一声响,像磁石遇到生铁,稳稳地倒立在了天花板上。
他使劲拉开天窗,率先钻了进去,吊着杨悦的秃鹰紧随在后。
三人的头脸刚钻出天窗,迎面一阵清新的风,清新得像浸润了朝露和晨光,让他们同时精神一振。
杨悦张开眼,看到一座繁华的丝毫不输给首都星圈中心特区的城市,人群川流往复,笔直平坦的道路两侧是高楼林立,悬浮车缀着一条条白色的云尾逍遥地盘旋其间。
他们钻出来的“天窗”其实是这条街上的某处下水道口,秃鹰带着两人降落地面,来往行人偶尔会好奇地多看他们两眼,大都神色安然,并未对秃鹰背后的翅膀和三人身上的宇航服过多关注。
三人在胸口按了下,隔离宇航服分解成粒子,如水流般自动汇入硬币大小的收纳盒,露出下面所穿的正常服装。
这也是马洛搞来的咨议局黑科技产品,小矮人将收纳盒揣进裤袋,低声吹了道婉转的口哨,感叹道:“传说没有夸张,‘亨利三世’真的是一座漂浮在太空中的城市,我以为全息影像已经够逼真了,没想到实景更震撼。”
秃鹰把翅膀也卸了下来,忧心忡忡地问:“这么大的城市,两三万人,我们要怎么才能找到隐藏了身份的监狱长?”
杨悦却始终面无表情,既没有理会小矮人的感叹,也没有回答秃鹰的问题。
他抬头校准了一个方向,迈步往前走,另两人相互望了望,也只好老老实实地跟上。
小矮人小声道:“对了,那个监狱长叫什么来着,我又把他名字给忘了。”
“忘了就忘了吧,反正他也不可能在船上使用本名。”
“不行,快说快说,你不说我老想着。”
“叫艾伯特,”秃鹰无奈地道,“姓怀特。”
…………
……
“我是艾伯特,布鲁斯,怀特,你们最好记住这个名字,因为总有一天你们会匍匐在这个名字脚下,承认我是你们的主宰。”
李慰被一个尖锐刺耳的陌生人的声音惊醒,她头痛欲裂,抱住脑袋缓了一会儿,许久才慢慢地睁开眼。
还在那个密封的玻璃盒子里,她失望地眨了眨眼,眼前的黑暗却并没有因此发生变化,只得撑住玻璃墙坐起身。
她记得……自己好像做了个梦。
李慰感觉那是个很重要的梦,但梦里的细节却怎么想也想不清楚,像隔着一层朦朦胧胧的毛玻璃,只能看到一条模糊的、熟悉的人影。
“我是艾伯特,布鲁斯,怀特,你们最好记住这个名字,因为总有一天你们会匍匐在这个名字脚下,承认我是你们的主宰。”
那个陌生人的声音又来了,李慰顾不得再回忆她的梦,她立即起身,摆出防御的架式左右张望。
然而玻璃屋子并没有其他人,她从透明的四面墙望出去,现在应该是十二小时熄灯时间,她除了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什么也看不到。
难道又是从通风口传出来的声音?李慰狐疑地想,干脆挪动身体就在墙边蜷缩起来,远离西北方向。
她这么连续地运动,发觉身体比昏迷前恢复了许多,虽然头脑仍然浑沌,但肚腹间那股燃烧般的饥饿感总算消失了。
……不对!
李慰倏地撩起左臂的袖子,右手横过来在肘弯的静脉血管处摸了摸,果然摸到了两个尚未恢复的针孔。
她心下一沉,所以不是昏迷让她的身体机能有所恢复,而是当她陷入昏迷时,喂食机器人终于不受阻碍地给她扎了两针。
那不可知的液体到底还是进入了她体内。
第三十三章 真相
李慰断断续续又睡了一晚; 她不敢睡得太死,也不敢不睡; 生怕亮灯后因为困倦再次被喂食机器人得手。
那陌生的难听的声音在她梦中不时出现,每次都令她难受地打个哆嗦; 即使睡着了眉头也深深地皱起。
“我是艾伯特,布鲁斯,怀特; 你们最好记住这个名字,因为总有一天你们会匍匐在这个名字脚下,承认我是你们的主宰。”
她被迫牢牢记住了这个名字和这句话。
灯亮的时候; 李慰立刻就醒过来; 她略为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腿脚,翻身趴到地面上; 使劲拍打玻璃地板。
“彼得,”她边拍边呼唤楼下男孩儿的名字,“彼得!”
“来啦来啦!”彼得从床上翻身坐起,他刚睡醒; 眼睛都睁不开,短发还在向四周乱七八糟地支楞。
李慰定睛打量他; 圆脸圆眼的男孩儿神色如常; 像猫一样夸张地打了个哈欠,翘起来的鼻尖颇有几分俏皮。
“你记得昨天发生了什么事吗?”她问他。
“昨天?”彼得又打个哈欠,漫不经心地搔了搔乱发,“跟前天一样啊; 我们天天都在这玻璃盒子里关着,还能出什么别的事?”
不对劲,李慰讶异地想,他昨天还因为那个囚犯变得歇斯底里,今天却又恢复成他们刚刚相识的样子,善意、阳光,天真烂漫得根本不像一个被以反人类方式□□中的犯人!
“你真不记得了?”她不死心地问,“昨天有个犯人突然发病……”
她说着扭头往下望,记得是从金字塔顶数下去的第九层,发病的犯人是个中年人,不辨男女,脸色青紫可怕。
然而她看到的房间里只有一个犯人正常地坐在床上,像是感应到她的目光,他突然抬首望来。
李慰的目光与对方撞上,心头打了个突,她竟分辨不出他是不是昨天那个犯人,因为他们同是齐肩长发的中年人,脸色不复青紫,体形乍眼看去都差不多。
两人对视一会儿,那个犯人木着脸先收回了目光,仍旧坐在床上一动不动。
她又听见彼得疑惑地问道:“昨天有犯人发病吗?没有啊,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李慰倏地回过头,目光定定地盯住彼得的脸,仔细观察他的眼神、他的表情,他每一分面部肌肉牵动出的微妙变化,末了得出结论:他没有说谎,至少他坚信自己说的是真话。
李慰心中翻江倒海,如果彼得没有说谎,那么,他是真的不记得了,就像她不记得她的梦一样。
她可以不记得她的梦,因为人类的记忆是关联性的,而梦境通常是彼此矛盾、互不相关的片段,人类的大脑只会记住最怪异突出的梦,记不住凌乱琐碎的普通梦。
但彼得忘却的不是梦,昨天发生的事也并不缺乏关联性,任何一个神智正常的成年人都不可能在一觉醒来后忘得干干净净!
除非,李慰颤栗地想,除非他的神智没有看起来那么正常。
“你记得那个人吗?”她试探地问,“就是那个教会你用心跳读秒的人。”
彼得的脸色当即沉下来,他似乎很不愿意听她提到那个人,点了点头,不肯再多说什么。
李慰继续追问:“你还记得他是怎么死的吗”
“当然!”他不假思索地答道,“他是……他是……”
彼得一下子愣在了那里,就像电脑程序卡在某个逻辑错误的环节,反反复复地张嘴,却无论如何说不出那个人的死因。
李慰再接再厉,用和昨天相同的问题刺激他,“除了我和你,其他人为什么都不说话?你隔壁的犯人,你楼下的犯人,你最后一次和他们交谈是什么时候?”
也和昨天一样,彼得根本回答不出她的问题,他因此倍感震惊,为什么回答不出?为什么自己以前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些问题?
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双手本来插在一头乱发中,这时改抓为扯,死死地揪住自己的头发。
“不对,”他语无伦次地道,“我明明记得不是这样!为什么你们不说话?为什么我没发现?哈罗!嘿!你们看看我!”
他冲到右面拍打玻璃墙壁,想要引起右侧邻居的注意,没达到目的又转向另外三面,最后趴下来敲击地板。可是,不论前后左右或者楼下的邻居都没有给出他想要的反应。
李慰眼睁睁看着他把昨天做过的事一模一样地复制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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