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王阵》第141章


见陵洵肯挤兑人了,方珂知道,无论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他们风爷都算是跨过了这道坎,松口气的同时,不免也生出几分心疼。眼下益州战事刚刚结束,贪狼又兴兵来犯,他们风爷只怕又要奔赴战场,也不知道这把身子骨还能不能扛得住。
陵洵自醒来以后便要做一件事,因而处理了几件要紧的军务,便让人都退出去,自己坐在马车里,在身上摸了一通,最终从腰间摸出一块玉佩。
“袁二,倘若你战死,我必为你报仇。倘若你还活着,我必救你回来。是生是死,是永绝还是相聚,都看你了!”陵洵正襟跪坐,对着那玉佩说完,便在身前画下一个寻人阵法,将玉佩郑重放在阵眼正中,闭上眼,屏息凝神。
这是他最后的一点念想。
刀剑无眼,同样的,战局无常,只要不是看到袁熙在他眼前断了气,他都不愿相信,袁老二居然就这么不声不响地死了。
陵洵凝神许久,然而脑海里还是一片漆黑,什么都没有。
“袁子进,你不够兄弟!”他恶狠狠地骂道,鼻子却发酸,心已经彻底地沉下去,只是固执地不肯睁眼。
然而猝不及防间,意识中那无尽的黑暗竟是被一道光划破,只是很快又恢复死寂。
陵洵猛地睁开眼,心中费解。寻人阵寻人,若是所寻之人已经不在世上,自是什么都找不出来,可是那突然出现的一道光是怎么回事?
这玩意不是坏了吧?陵洵捅了捅阵中的玉佩,又闭起眼睛仔细搜寻,只见意识中还是一片漆黑,但这次陵洵耐心盯了许久,久得他都以为方才是出现了错觉,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光。然而就好像故意要和他唱反调,就在他要放弃时,一片漆黑的世界又有一道金光猛地闪过!
“不对!他没有死!”陵洵忍不住大叫出声,再次睁眼时,目光中压抑不住的兴奋。
人死如灯灭,肯定是什么都看不到的,那袁熙又不是阵法师,不可能设下禁制阻止别人的追踪。因而那道光的存在,刚好说明袁熙还活着,只是很可能他本身困于黑暗之中,所以才看不见他。而且据陵洵所了解的军情来看,袁熙在落霞谷遭贪狼军埋伏,被乱箭围攻之后,全军覆没,因而也就没有人去清理战场,更不可能真的见到尸首。
既然看不到尸首,又如何能确定人死呢?那落霞谷内地形复杂,或许找个山沟沟这人就躲起来了呢。
陵洵越想越觉得这个推测合理,恨不能立刻飞到落霞谷查探袁熙的行踪。
只要人还活着就好办!他就是掘地三尺,也要将这东西挖出来!
陵洵顿觉压在心头的那块大石头卸下来,正欲将袁熙的玉佩揣回怀里,衣袖滑落,竟露出手腕上那串玉石珠子。陵洵动作微顿,皱了皱眉,心道这珠子不是用来砸人脸了吗?什么时候又给他戴上了?
想到袁熙遇险,都是那贪狼人干的好事,因而自然要迁怒于某人,陵洵正想将珠子取下来顺窗户扔了,心念一动,又重新画了个寻人阵,将那珠子丢了进去。但他只是闭目片刻,便睁开眼,摆出了一张方珏脸,好像谁欠了他几万贯钱。
他就知道,人家堂堂大阵法师,又岂是能用寻人阵追到的?
恰在这时,方珏不情不愿的声音从马车窗边传来:“风爷,那俘虏要见您,您是不是不见?”
陵洵随手将寻人阵挥散,把玩着串珠,微微眯起眼,片刻后才跟只狐狸似的笑起来,将满眼的谋算化为春水,“快让扶摇先生进来吧。”
扶摇得到允许,才进了陵洵的马车,恭敬行礼。
“先生不必多礼,马车里地方小,就坐这里吧。”陵洵说着,甚至还好心好意地往旁边挪挪,示意扶摇坐在他近前。待扶摇坐定,他才又客气地笑道:“之前将先生误认成了一个宿敌,实在是多有得罪,听闻先生不计前嫌,在洵病危时施以援手,洵实在是受之有愧,先生雅量,不愧为匡世之大贤!”
面对这劈头盖脸的一堆高帽,扶摇似乎是对陵洵忽而转变的态度有所讶异,却也是宠辱不惊,连道不敢当,只是在陵洵说“宿敌”二字时,眸光闪动。
“扶摇先生不必自谦。”陵洵将那放有益州公文的木盒打开,放在扶摇面前,“这些事益州的各项政务公文,若不是先生操劳,益州如今只怕早已千疮百孔,洵幼年曾于益州生活,益州算是半个故乡,因而代当地百姓谢过先生!”
说罢,陵洵竟是真的起身拜谢。
扶摇忙上前扶住,“将军无需如此,在下不敢当。”
陵洵却就着这一扶,顺势抓住扶摇的手,真情实感地拍了拍,努力挤出个盈眶热泪,“先生是夏人,若是可怜天下黎民,便随我还朝,为圣上效命!先生曾说一臣不侍二主,然而称臣必是对君王,秦飞只是郡守,又怎配得上先生对其称臣?实则你我都是为君效命,为大夏之臣啊!”
这一番慷慨陈词,陵洵就差声泪俱下,说得那扶摇似乎拒无可拒,也是无法甩脱陵洵那狗皮膏药般的纠缠,终究只能一拜到底,道了声“愿听将军号令”。
第124章
大军抵达衡芜时,百官出城迎接;钟离甘眼尖;老远就看到了跟在陵洵马车后的扶摇;不禁咦了一声,心里嘀咕;怎么有个生人,看着倒是面善。
陵洵和穆九闹翻时;钟离甘还是个满地乱爬的小崽子,后来再也没有见过穆九,自然不认得他,然而他小小年纪;与人来往却自有一套原则;就是笃信眼缘,只要第一次入不了他的眼,以后也必定不会待见;反之若是第一眼看着舒服;便会自动将其划归自己一国。
而此时那骑在马上背光走来的扶摇先生,对钟离甘来说;刚好是后面一种人。
“舅舅!”还不等陵洵下马车;钟离甘便乳燕投林般飞了过去,先是拉着陵洵的衣袖前前后后检查一番,确定他舅舅还是全须全尾,没少哪个部件,才放下心来,接着又转眼去看扶摇,与陵洵如出一辙的桃花眼眨巴两下,忽然瞪大眼,语出惊人:“哎呀,这不是我那舅妈么!”
陵洵正踩在马凳上,被钟离甘猝不及防嚎了这么一嗓子,险些踩空摔下来,脸上一阵红白交错,往周围看了一眼,用杀气凛凛的眼神逼退那些探寻的目光,才咬牙切齿道:“兔崽子胡说八道什么?”
钟离甘从小被他舅摔打着长大,根本没当回事,这时扶摇也从马上下来,他自来熟地凑过去,相马一样围着扶摇转了两圈,啧了两声:“像,真是像!和画像上的舅妈一模一样。也难怪我舅舅宝贝的跟什么似的,真人更……”
“怎么哪都有你!”不等钟离甘说完,陵洵便已黑着脸将他拎起来,顺手丢出几丈开外,转过身时却换了一张脸孔,心平气和地对扶摇道:“小外甥不懂事,冲撞了先生。”
扶摇勾了勾唇角,倒是难得笑起来,“童言无忌,将军客气了。”
陵洵一回来便入宫觐见,将益州战事交代过,听说落霞谷之战有生还的士兵回来,也来不及吃洗尘宴,又马不停蹄地赶往军营,让人将那几个死里逃生的士兵带来问话。
主将在外,生死未卜,身为下属自己却逃生回来,这在军中是大忌,因而陵洵见那几个江东兵士时脸色并不好看,眼睛里像是淬了寒霜,直把那几人看得哆嗦。
“回将军,并非我等贪生怕死!实在是,事有蹊跷啊!”其中一个士兵道。
陵洵冷声道:“废话少说,只将你知道的如实道来!”
接着那小兵便战战兢兢将当日大战的情况讲述了一遍。说贪狼突然来犯,要攻破落霞谷南下入江东,袁熙亲自率军迎敌,原本诸事皆备,落霞谷那地方又是易守难攻,不会有什么事,只是不知为何,大战进行到一半,他们的粮草却断了,后方供给不上粮草,士兵扛了几天便吃不消,袁二公子觉得这样僵持下去不行,便想冒个险,带人从谷中密道绕到贪狼军粮仓偷粮。
“那密道是二公子外家祖上命人秘密修建,起初是为了私运盐铁,除了二公子本人,便再无人知道,可是不知道为何,这消息竟是走漏了,袁公子出密道后很快被贪狼伏兵袭击,带去的人几乎覆没……”
陵洵听到这里,已经不耐烦,一把揪住那士兵前襟,几乎将人从地上提起来,“说了那么多,你最后到底有没有看到你家二公子!军报说他被乱箭穿心而死,当真如此?!”
那士兵看着陵洵,舔了舔嘴唇,“这个,这个怎么说呢……没人知道啊!属下也,也不敢确定……”
陵洵听得直皱眉,“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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