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娶记》第59章


一朝撕破脸,生也无可恋了!
乔老太君有些痴呆地看着这熟悉的庭院,一草一木,都是她亲自打理起来的,而今连这个小院子,也不是个安稳的居处,而是一个伤心地了。
浮沉漂泊几十载,搏的看的,不过是别人的一场富贵,自己得到些什么呢?唯一的骨血,早已成了灰了!
桂嬷嬷搀扶着乔老太君朝屋里走去,走着走着,在上台阶的时候,乔老太君突然回首身后光秃秃的葡萄架,目有所思,对桂嬷嬷道:“记得西山的明月庵,每年的梅花都开得特别好看。”
桂嬷嬷已然了知她的心意,只是冰消雪融春暖花开般地一笑,目露神往说道:“何止是梅花啊!明月庵的老庵主可是料理花的能手,春来桃杏夏来荷,秋来满山桂,记得当年连上山的小路上也遍植野花,是个再好不过的地方!”
乔老太君点点头:“你着人去和锦衣王府说一声,说有了议亲的心事以来,无论锦衣王府还是咸阳郡王府,接二连三的出事,不是祸就是病,怕是那两个孩子的八字不合,这门亲事就算了吧!”
好歹有个冠冕堂皇的说辞,把双方都遮掩了去。
桂嬷嬷道声是。
于是乔老太君便扶着桂嬷嬷的手走进阴影里,她走得很慢,边走边道:“我们老了,也该找个地方看花诵经,好好修行修行,来生别过得这么苦啦!”
乔老太君于第二日便收拾东西,要带着桂嬷嬷去明月庵修行久居。咸阳郡王宋贽从病榻上挣扎而起,跪在地上抱住乔老太君的腿不让走。
林氏也着实是真病了,由丫鬟扶着晃晃悠悠地出来也跪下拦。
她哀哀地哭着:“母亲,我们这婆媳二十多年,您这一走,让媳妇如何自处啊!”
宋贽一头就磕出血来,悲声道:“母亲!儿子承您提携养育,不能尽孝于膝下让您晚景悲凉,儿子不配为人,谈何朝堂立足!”
乔老太君抚着宋贽的脸,一时老泪纵横!
肝肠可寸断,人死回故乡。
要说没有情,从他呱呱落地就精心抚养,待他成人,长身玉立,儒雅孝顺。若说没义,当年碧心被迫,这孩子可是宁愿夺爵成为庶人的,亲生的,还能怎么样呢?
有什么遗憾呢,一切全是命,半点不由人啊!
乔老太君抱住他泣不成声:“贽儿啊!母亲不是怪你啊!是我想为你碧心妹妹多积点福罢了!你好好振作,光耀门庭,我也好到九泉,见你父亲了!”
宋贽被乔老太君这么一抱,当场嚎啕大哭:“母亲!儿子不孝啊!是儿子不孝啊!”
这番撕心裂肺,众人无不当场落泪。就是林氏,也觉得五内俱焚悲不可抑。
母子相拥哭了一场,乔老太君擦了擦宋贽的眼泪,只笑着道:“今生不了缘,来世我们再做母子!”
虽是这一番离别惊天动地,但终究乔老太君的青呢小车,一点一点越走越远了。
逼走嫡母。一向好名声的林氏当时吐了一口血,大病了一场,将郡王府事宜尽数交给世子夫人,从此不问世事再无脸见人。而咸阳郡王宋贽在山上服侍了几天被乔老太君赶出来,回府就辞了礼部的差事,上书自称不孝,请朝廷收回爵位。
皇帝没有准,宋贽便孑然一身搬到老郡王墓前去守陵。这件事轰动一时。
待宋璟前后仔细地了解了这场官司,知晓自己还是其中的肯綮人物,凝视案头久久不语。
事后宋璟特意去了锦衣王府见过了苏皎皎,却见她刚得了衣裳铺子,穿得美美的,得意洋洋地给苏岸尝她买的新茶,然后似乎得了苏岸的一句什么赞赏的话,便眯了眼睛露了牙,笑得没心没肺的。
宋璟刹那间觉得,自己好像被什么有毒的东西跃起来咬了一口,伤口尖细,麻麻痒痒的。
他当时只觉得有点异样,却没过多理会。
后来过了很久很久,他见过了很多很多的人,包括男人和女人,可从来再没有过那种奇怪的感觉,他也便渐渐地淡忘了。
直到有一天,他复又见到苏皎皎。彼时沈子苏的头发都斑白了,而苏皎皎还是那般明媚地笑。
他蓦然惊醒,倍觉索然。
人生不过白驹过隙。原来是那个苏皎皎的笑容有毒,沈子苏早一步毒入膏肓。
第十二章 太子(一)() 
万木凋零天地肃杀的暮秋,锦衣王府却很是热闹了起来,五天一小宴,十天一大宴,宴请的人,除了陆水横这般有交情的老部属,还有很多科举出身的清流和行伍出身的武官。
苏岸即便是恶名满天下,但无论是文臣还是武将,和他有交情的人也委实不少。
勋贵受过他的打压,多少有些旧仇,尚且能维持个点头之交。那些真正被他处置过的人,多数都不见了,这些正在做官任职的,没人主动得罪他,还是能维持个点头之交。
而能在他的花园里成为座上宾的,可就真不是点头之交了。
不是有过同生共死的经历,就是有过惺惺相惜的交情,要么是认可其才华,要么是仰慕其功勋。锦衣王沈重,说起来曾经是六部中惊才绝艳的人,到了战场上,则曾经是战无不胜的神。
不过他突然如此亲切温和大宴宾客,据说是因为与他妹妹的婚事有关。明月县主的婚事还没正式议就被开始毁,小姑娘自然是不太开心,于是苏岸就呼朋引伴,不但男人来还要顺带女眷来。
男人嘛,三五个就能在前厅小坐聊上个把时辰,但是其家眷可就不是三五个了,少说十来个,后花园里便很热闹。
锦衣王要为自己选妹婿的传言,便开始不胫而走。
所以原本带女眷,后来变成了连儿子也带。
一开始带的还都是适婚的青少年,锦衣王呢,无论是文章科举,还是书画诗词,或是兵法武艺,无论说什么他都能指点几句,被指点者往往受益匪浅,一传十十传百,于是慢慢的不但适婚的儿子带,便是学龄的儿子也开始往那里带了!不但自家的儿子带,便是亲戚朋友的儿子也往那里带了!不但他请的客人来,便是不相识的也慕名递帖子想来了!
如此这般,也没传出他看中了哪位人中龙凤,大家太专注于授课学术氛围,也渐渐忘了“妹婿”这回事。
大概他这传道授业解惑的名声越来越响了,终于皇帝也把自己的儿子送来了!
太子宋祁钰刚刚十二岁,是个非常苍白瘦弱的孩子。
他的个子偏小,坐在软轿上,瘦得骨头都好像有点软,撑不起他身上的蟒袍金冠似的。
但是他很是温文懂礼,见了苏岸,勉力站起来深揖下去,唤“王叔”。
他身后有两个名义上的小伴读,一个是英国公的小儿子,一个竟然是陆水横的大侄子,这两个小孩儿皆相貌英俊,关键是白胖健康。
之所以是名义上的,是因为太子病弱,功课三天打鱼十天晒网,又怕被外人冲撞,这两个小家伙从没和太子上过课,此番过来,也是走个过场。
苏皎皎出来见过太子殿下,太子也跟着给苏皎皎行礼,唤“姑姑”。
谁知行完了礼,便有些气虚,赶紧又坐在了软桥上。
苏皎皎见识了太子殿下这名副其实的“弱不胜衣”,心里终于明白为什么甄家能够做大,高家早早投诚了。
目前皇帝陛下就三个儿子,太子多病,二皇子早夭,只三皇子是个健健康康的!你想不让别人多想,都很难。
苏皎皎此时反而有点纳闷皇帝想干什么了!保太子?这要是万一有个万一,谁能保得起啊?
乃至于她悄悄地对苏岸都很担心,得罪三皇子保个病秧子,是不是有点太冒险?
没看出皇帝是个这么任性的人,也没看出哥哥是个这么盲从的人啊!
怎么什么都听皇帝的啊?
是不是哥哥一直在饶县卖酒,不晓得太子这么个身体状况啊?
但貌似哥哥比自己聪明睿智千百倍,不应该不知道吧?
任凭苏皎皎心有千千结,但是太子殿下这个客人是必须得接着了!而且也不知道哥哥在书房里都教导了太子些什么,也不知道太子是自己起意还是别人教唆,竟是以一副相见恨晚崇拜佩服得五体投地的架势,要赖在锦衣王府不走了!
放着东宫不住,住锦衣王府!苏皎皎便觉得,果然皇家的人,血统里果然都有那么一点不知所以的任性。
而且事情诡异的是,太子殿下回了宫,跟自己的皇帝老爹请命,想要朝夕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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