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本佳人,何不从贼》第42章


喂完了药,晏衡总算渐渐停下了痉挛,只是脸色依旧很差,旁边那个少女已经失血过多昏过去了,谢无秋见状点了她周身几处大穴,从怀中摸出药欲给她也喂下,却被铜雀一剑挑开,冷冷道:“她已经是个死人了,你不必操这个闲心。”
谢无秋骤然回头,目光如炬。
铜雀冷笑:“看不出来,你倒宅心仁厚。”
话音落下,铜雀陡然出剑,剑尖直取少女咽喉。谢无秋早料到她要发难,一掌震开剑锋,反手向铜雀拍去。
铜雀碍于他抱着晏衡,没有继续攻势,而是退了两步,袖里却飞出两枚暗器,射向地上的少女。
谢无秋一脚勾起地上的水杯踢过去,如数接住了暗器,张臂正要拍出第二掌,忽地被一只冰凉的手搭在了小臂上,动作一滞,停了下来。
铜雀也收了剑:“少主!你没事吧?”
“无碍。”
按住谢无秋的正是晏衡,他脸上的咒印消去了大半,眼神也恢复了清明,虽然面色依旧苍白无血,但仍是缓缓从谢无秋怀里退出来,站直了身子。
“探丸借客。”晏衡头一次叫谢无秋这个名字,他平静地看着他,按住手臂的那只手没有动,“我十二楼可不是你惩恶扬善的地方。”
晏衡的语气也平平淡淡的,就这么安静盯着谢无秋,似乎在判断他方才那个举动的动机,又像有更深的复杂情绪。
那条搭在谢无秋臂上的手仍是稳的,很凉,这让谢无秋产生了一种被毒蛇搭着的感觉。他知道,“红酥手”就是这条毒蛇的信子,总是会挑时机,一击必中。谢无秋平生所见高手无数,没一个像晏衡这般,瘦骨如斯,病弱至此,却令人无法小觑。
他缓缓放下了手臂,迎着晏衡打量的目光歪嘴轻笑了一下:“你误会了,我早不是什么善人。”
“是么。”晏衡淡淡看着他,似乎并没有被这句话取悦。
“既然如此,你刚才做什么多余的事情?”铜雀嗤笑,随即把自己的佩剑转过剑柄递向谢无秋,“不如你现在就杀了她,好证明你别无二心。来十二楼,多少得有张投名状?更何况你原来还是苍崖山的人。少主大度,我可不服。”
第33章 疑心生暗鬼(3)
听完铜雀的话,谢无秋藐了那剑一眼,讥笑道:“我凭什么听你的?我爱做什么做什么,用不着你来指教。”
铜雀攥紧了剑:“你杀不杀?”
谢无秋道:“要杀你自己杀。”
铜雀冷冷看了他半晌,从鼻腔里发出一道不屑的哼声,不再与他辩论,一把转回剑,直刺血泊中的少女。
可这一次却是被晏衡点住了剑锋,铜雀不解:“少主?”
晏衡压了压眉头,淡淡道:“先把她关起来,留她性命。”
“少主……”
“照做,不必多问。”
铜雀疑虑,又不悦地瞪了眼谢无秋,最后低下头去:“是。”
谢无秋看了晏衡一眼,似也有意外。
铜雀俯下身抱起少女,走到门口时谢无秋还站在原地,她刚想说些什么,便被晏衡打断:“你先去,我有几句话问他。”
铜雀走后,谢无秋颇有兴致地看向晏衡:“晏少楼主想问些什么呢?”
晏衡静静看着他,也不急着开口,而是从怀中掏出一块绢布来轻轻擦拭手上和针上的血迹。他擦的认真,眼神却像在思考些什么,无形中带给谢无秋一点压力。
谢无秋绕过桌子坐下,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问是不问了?”
带血的绢布被晏衡随手丢在了桌子上,滑到谢无秋眼底。晏衡抬起头来,冲他微微笑了一下。
谢无秋一挑眉,心底尽是狐疑。只见晏衡慢慢走近了他,在他对面坐了下来,伸手轻轻搭在了他的小臂上,正如方才那般。不过这一次不是什么威胁,他只是在轻轻摩挲着那处。
谢无秋乜了一眼,面色不变:“怎么?”
“上次的伤怎么样了?”晏衡问。
“好着呢。”
“哦,那就好。”晏衡点点头,状似无意地,“对了,我记着你手臂上有处刀伤,看着不像新添的?”
“是旧伤。”
“哦。”晏衡收回了手,低垂着眼帘,突然道:“‘杏林遗术,五代而绝’,这八字预言,果真是你从石壁上看来的,不是从别处看到拿来蒙我的?”
谢无秋冷嗤一声:“蒙你有什么好处?晏楼上,这话我不是第一次说,你既又提了,我就再和你说一次,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这道理你比我懂吧?”
晏衡笑容满满道:“自然。我怎是疑你呢?不过是我啰嗦,爱多问几句。谢少侠多多包涵?”
谢无秋勾着唇斜睨着他:“不敢。”
“那我就再啰嗦一句,”晏衡仍笑着,眼也不眨地盯着谢无秋,“你这手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呢?”
谢无秋表情没什么转变:“儿时贪玩,被毒蛇咬伤,秦端阳为了防止我毒素扩散当机立断一刀割了肉,故而留了疤。”
“哦。”晏衡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神色,慢慢点了点头,继而有几分揶揄地笑道,“你师父过去也待你不薄嘛?”
谢无秋眯起眼来,露出几分危险的神色。
“这一刀剜的这么深,定是条剧毒之蛇了,不知长什么样?”晏衡摆出一副求教的好奇姿态。
“金钱白花纹,圆头高脊,确实是条剧毒蛇。”
“是么。”晏衡意味不明的笑了,“你记性可真不错,那么多年前的事了,细节还记得这么清楚。”
谢无秋用舌尖舔了舔牙齿,随即站起身来:“问完了?问完我就走了。”他跨过椅子,振了振衣袍,朝门口走去。
“慢着。”
晏衡看着他逆光的背影,渐渐敛了笑容:“还有最后一事。”
榆木矮桌上,一只价钱不菲的白釉秘色瓷六方瓶被晏衡眼也不眨的推了下去,“喀嚓”一声脆响,摔了粉碎。
***
“你是说他没能完成赎命阵?”
“是,我推门进去时,少主就倒在地上,那祭子还活着,咒印已经浮出来了,可是少主体内逆转的真气一分没少。”
铜雀拧着眉头,心不在焉地复述。
“非歌,你说怎么会这样?”
“祭子呢,审过吗。”
“没有,昏过去了,人是我挑的,早就排查过不可能有问题。”
“不可大意。人呢,我去审。你和流觞先过去看看小衡。”
“好。人就关在地牢。”
非歌扭头往地牢的方向去了,铜雀心神不属地重重叹了口气。方才他们两说话,流觞一直没敢插嘴,这会儿才怯怯捣了捣铜雀:“你说,从苍崖山拿回来的那本《金缕曲》,是真的吗?自从少主练了它,情况好像越来越糟?少主不会、不会出什么事吧?”
“乌鸦嘴。”铜雀凶瞪了他一眼。流觞只好委屈地闭上了嘴。
两人快步赶到晏衡卧房时,只见晏衡一个人披着斗篷站在门前,呆呆望着颗干秃的杏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少主,怎么在外面站着?回头受风着凉了,快进屋去!”铜雀心急火燎跑过去把他唤回了神。
晏衡看到来人,微微一叹:“都说了别把我当个瓷人儿,吹吹风没什么的。”他无奈地挣扎了一句,还是被铜雀勒索着推回了屋里。
铜雀把晏衡按在椅子上,给他斟了热茶,流觞已在一边迫不急待追问:“少主,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阵法会中断?以前从来没出过事啊!”
晏衡做了个少安毋躁的手势,慢慢喝了口茶。铜雀和流觞都面带焦急的望着他,可他像毫无所觉,怔然望着地面,过了许久,才缓缓闭了双目,换了口气。待他重新睁开眼时,那眼瞳中终于又是一片清明了。
晏衡看了看座下的两人,从袖中取出一本书来摊放在桌上。
正是那半部《金缕曲》。
“我怀疑,这书是假的。”
铜雀眼神一凛,流觞立即窜了起来:“我就说!自从少主你练过它就开始出事,一定是书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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