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烬一世》第80章

我鼻子有些发痒，笑道：“沙大哥，谢谢你！”
沙无赦摆摆手，不自然地道：“哎哎，你小子别弄得这么矫情行不，大老爷们的！”
然后他飞快的转移话题，目光落到了我话里的小澹月身上，惊奇地道：“哟，哪来的这么漂亮的小娃娃？你跟你家那位师兄的？”
我嘻嘻一笑：“是呀，我儿子！”
这话说完，心里却蓦然涌起一股熟悉的感觉。似乎在很早之前，也有这么一次，我拍着胸脯对人说：“我儿子！”
可是，为什么当时那个“儿子”？我却一点印象都没有？
正愣神间，沙无赦就凑近了澹月，粗壮的食指冲着嫩嫩的小脸一戳：“哟，不看不知道，这孩子眼睛真跟你家那位像极了，难不成真是你生的？”
“哇呜”一声嘹亮的啼哭，澹月扁着嘴，又开始了嚎啕。
我头顶降下三条黑线，连忙跳得离沙无赦远了些，懊恼地道：‘沙大哥，你动作轻点，又被你弄哭了，我刚哄好的！’
沙无赦理亏，怏怏的缩回手，吧唧道：“我也不知道这破孩子会哭啊！”
我低头赶紧哄，用手指轻轻的挑起澹月肉肉的小脸，冲他扮鬼脸吐舌头，就差求爷爷告奶奶地求他：“小祖宗你别哭了行不？”
沙无赦就站在一边看着。我好不容易哄好了小澹月，那孩子真是一副粗神经，才不哭了，就歪着脑袋在我怀里睡了过去。长长卷卷的睫毛上还挂着泪滴，样子却是单纯天真，仿佛一缕清扬的阳光直直的落入心底。
我茫然地抬头，天色低沉，沙无赦站在一边也不说话。
我有些纳闷，到底曾几何时，我心里有过如此相同的悸动？
随后沙无赦转遍了苏州城大大小小的街道，依旧没寻着住所，我想还得去慕家麻烦一下那位二夫人给他安排个房间，正往回走，猛然听到一声“白公子”，声音有些耳熟，我没往心里去，闷头直走，然后一个人从后面追了上来，堵到我面前，又唤了声：“白公子？”
是慕聆。
我这才想起来，慕大哥上次跟他说我叫白玄星，大概他见我还带着那个假面，所以在人多的地方仍旧叫我白公子。
我停下来，微微皱眉，实在不想跟这个人打交道。沙无赦拉拉我：“这位兄弟哪条道上的？”
我没好气地道：“慕家二公子！”然后我堆起笑脸，“慕二哥好！”
沙无赦感叹一声：“哎，原来是你师兄的本家，幸会幸会！”然后也学我，“慕二哥好！”
慕聆苦笑不得，道：“你叫三弟大哥，为何要叫我二哥？”
我眨巴眼睛：“慕大哥我已经叫了，你当然只能居第二了！”
慕聆眼角堆起笑意，道：“如果这是你心里的排名，我很荣幸。”
我啊呀一声，扳起指头数数：“如果是按心里的排名，恐怕还轮不到你。”
慕聆的笑意又垮了下去：“我知道那天是我唐突了，得罪了白公子，还望白公子不要往心里去。你们这是要回慕家么？这位……”
慕聆把目光投向沙无赦，沙无赦立刻抱拳：“沙无赦！”
慕聆：“这位沙兄可是还没寻找住的地方？这两天苏州客栈有点紧。”
说起这事沙无赦就一肚子火，道：“何止是紧啊，简直都被一窝端了，偌大一个苏州城竟然一间剩房都不剩，马厩柴房都让人给住满了！”
慕聆又笑起来：“沙兄可真是幽默之人！鄙府虽简陋，但好在客房还有几间，如不介意，就来我慕家暂住几天好了。”
沙无赦也不客气，爽朗地大笑：“哈哈哈，不瞒慕二哥说，老子我正有此意呢！”
慕聆到底是书香门第的公子，听了沙无赦的浑话，笑容就变得僵硬，点点头：“沙兄真是爽快人！”
我在一旁抱着小澹月冷笑，慕聆又瞅了我一眼：“我此刻正要回去，如果白公子不介意，同路如何？”
我还没答话，沙无赦就一把揽过我肩膀：“哈哈哈，慕二哥真是说笑了，慕……呃白小弟既然是你家的人，怎么会介意跟慕二哥同路呢，哈哈，白小弟，是不是？”
我呵呵干笑着点头，慕聆见了居然仿佛松了一大口气似的，领着我们往回走。一路上没话找话将苏州城大小街道给我们介绍了个遍，连那家的大小姐嫁了什么人，或者那家的小公子跟青楼姑娘私奔了都指点得一清二楚。
沙无赦哈哈笑着道：“慕二哥对着苏州城的奇闻轶事倒是熟悉得紧！”
慕聆露出汗颜的表情：“慕某不才，尽跟着一些纨绔公子厮混了，到让沙兄跟白公子见笑了。”
沙无赦道一声“哪里哪里”，眼珠又滴溜溜地围着周围的风景转去了。
卷二。凉尽江湖第一百二十七章。慕父之死
回到慕家，慕聆给沙无赦安排了一间客房，然后便借故离开了。也不知道他是有意无意，我与慕大哥的屋子在东头，沙无赦的屋子却在最西头，虽然环境一点都不差，但是我总觉得他居心叵测。
沙无赦拍了拍我的肩膀，指着慕聆离去的方向，道：“凉猫儿，这家伙虚伪得狠，你还是离他远点好！”
我哼了一声，道：“我也没想跟他亲近。”
沙无赦道：“也是，你小子就爱亲近你家那位！”然后他又凑近来，“怎么不见那慕宫主？前些日子传出你被秋觉收为男宠的消息，老子就纳闷了，慕公子那么大一活人在那里，怎么会让秋觉把你抢了过去。”
我呵呵笑了两声：“这不是事情太多，一时没顾过来让秋觉钻了空子么。慕大哥在苏州客栈有点事，晚上便会回来，沙大哥你先休息会儿，我把澹月送回去。”
澹月还在我怀里熟睡，我觉得总不能将他留在我们两个大男人房里，于是又乖乖的送回了苏州客栈。可是到了客栈明姬却不在了，只有红锦在那里。
我将澹月交给了红锦，问了下慕大哥的去处，红锦却说慕大哥带着明姬跟闻萧一行人去了慕家陵园，似乎是要查慕大哥父亲的死因。
原先慕大哥就跟我说过他父亲与秋觉有些千丝万缕的联系，现下，慕大哥怕是已经开始怀疑他父亲的死会不会也跟秋觉有关系了。
萧瑟的寒风烈烈的刮过坟头，衰草瑟瑟摇晃，发出呜咽的声音。等我赶到那里的时候慕大哥他们已经从里面出来了。
我看见他们一行人从里面走出来，慕大哥还是那身青衣，内敛而稳重，脸上的表情无以言说。我看着他长长的衣带随着烈风高高扬起，莫名的有些悲伤的情绪在我心里蔓延开。我知道那里面是他的亲生父亲，不管怎样，再一次见了，心里肯定是会难受的。
然而慕大哥见到我，却仍旧露出了一丝淡笑：“凉儿，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这个时候我也找不着话去安慰他，只得避开那些感伤，抽抽鼻子，道：“我把澹月送回客栈了，红锦姐姐说你在这里，我就来看看。怎么，查出什么来了吗？”
慕大哥道：“是有些线索。”
他从闻萧手中拿过一个木头盒子，打开来，里面却是一根白色的羽毛，上面还沾着些污渍，一看就知道是刚从墓里拿出来的。
慕大哥道：“这是月中鸟的羽毛，至少能够证明，我爹生前去过泣鬼林，也并非死于开封匪徒之手，而是死于月中鸟的炎毒。”
这种消息由他亲口说出来，未免太过于残忍。闹了半天，小时候的一切真相都不是真相，那个不待见他娘的父亲，到头来却是为了他的一句预言牺牲了性命。
世事往往如此难料。
慕大哥看了一眼低沉的天空，桃花目里第一次有了空洞的神色，那神色破碎得让人心疼。
我走过去默默地握住他的手，他的手比以往更加冰凉。我忍不住用了点力道，他回头来看我，脑袋微偏，一头青丝斜斜滑落，眉目浅笑。
“走吧。”
淡淡的嗓音仿佛染了春风的暖意，送到我心里。我抿了抿唇，跟着他离开。
慕大哥现在已经开始对我袒露一切，不管是什么，我问，他就会说。虽然我一直以来都希望如此，可是面对他此刻破碎而哀伤的神情，我却打心里萌生出一个疑惑：让他告诉我一切，会不会比让他瞒着我更让他痛苦？
明姬与残雪一行人回了客栈，我们回了慕家。慕大哥坐到窗边，静静的摊开他母亲的画像，手指轻轻的摩挲着已经昏黄的纸张。发丝遮住了双眼，但是我却能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