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无痕》第143章


清羽低头退出。
芋儿在侧院伸着脑袋看向外边,见清羽走回来,忙小声道:“清羽姐姐,人家不是说、嗯,说……啊,春宵一刻值千金么?殿下大喜之日,在这里做什么?”
清羽举根手指放在芋儿唇上,摇摇头微嗔地看了她一眼:“少说话些。”
芋儿吐吐舌头,缩回脑袋,稚气未脱的脸上,露出些老叹之色,道:“殿下想是想冷公子了吧,也不知道姑娘到底去了哪里,唉,连萤烛姐姐都离开了,这院子真是冷清的很。”
清羽看向侧院亦是关紧门户的一间房,两年前,萤烛在陈王立为太子那日便走了,她说她欠的已经还清了,从此再也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骆铖并没有坐太久,便起身而去,茶汤气息袅袅,依旧满映月光。
太子府清华殿中,数枝高耸的灯树插满了红烛,映得满殿如琼宫一般。
一身太子冠冕的骆铖走进殿内,挥退了从人,殿门便缓缓关上了。
王宜君端坐在塌,珠帘屏面,手持宫扇,冠袍辉煌,花红贴靥,每个女儿都对今夜又怕又满怀期待,她纵然人前沉静稳重,然终究亦是个娇羞女子罢了,又怎能不升起忐忑之心?
太子步步走近,王宜君的心就惴惴数下,等到他的云纹靴停在她的面前,王宜君的面庞越发压低,面前珠帘几乎都落在了她的手背。
骆铖却没有伸手拿过她手中的宫扇,也没有掀开她的珠帘,只是又走到桌案旁,自倒了一杯清茶饮下。
王宜君那本来紧张到几乎要跳出胸膛的心瞬间便回了本来的位置,但却有些空空的失落。
骆铖在桌前坐下,开口道:“孤……欲请陛下授太府太傅衔,加封博令公。”
王宜君张张口,轻道:“家父已受领权职,声名隆盛,近无卓功,恐为不妥。”
骆铖便没有再说,洞房之内,却是一片寂静。
王宜君有些不安,以为是才一见面便推辞了他的好意,令他不快,又听他沉默,便微微抬起头来,偷偷看了他一眼,面前之人宝带玉冠,丰神俊秀,美不胜收,不由有些失神。
骆铖看来,王宜君还在愣愣地出神。
“太子妃可有疑惑?”骆铖问道。
“啊,不、不……”王宜君回神,忙红了面颊。
骆铖起身,走到窗边,窗外明月灼灼,倾洒了满地银光,院中有繁花似锦,这本来应当是一个花好月圆的好夜,前庭尚有舞乐而来,远处长廊红灯盏盏。
他道:“太子妃今年十九是吧?”
王宜君含羞点头,“九月才满。”庚帖详细,他这是何问?
骆铖便轻声道:“十九……十九……正是花样年纪,唉……”他却又一叹,这叹息声中,有些无限的感概。
“三年之后,便是二十二了,二十二,正是风华正茂,太子妃有想过二十二岁之时,自己在做什么么?”他又问。
王宜君微愣,还是答道:“想是……与太子……一起……”这话从她口中出来,实在令她羞不能抑,嫁人生子,面前的男子虽然不是凡夫,但总归与她……与她……”王宜君的两靥几乎红的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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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铖依旧望着天际,月旁云层清浅,他道:“我见你文华满身,心有灵窍,口含锦绣,若只是为后院之妇,何曾对得起这满室华章?”
“啊……”王宜君听得出他这是真心之语,她顿时心中有热流涌过,世上男子说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纵然东魏文风鼎盛,无论男女,有才皆受尊崇,各地女院也有不少,出过数名绝代灵秀风华之女,只是更多的人只将多才女子作装点之用,谁人真心解得女儿之志?若是太子当真重才,不限男女,那女子何曾只能为人妇这一条出路!
“殿下,妾、早年心中有志,若是朝廷录才,女子亦不输男儿,何限于书楼文苑?”她一时心中激涌,脱口而出。
积云书楼不少女学生,只是大抵也归宿于室,埋没闺阁,除却少之又少扬名显著,却也不过仅此而已,不像男子,可入朝为官,可造福黎民。
骆铖遥遥一叹:“法可立,人心难移,若是太子妃有心有志,不如自足下而始?”
王宜君已然心荡神怡,满腔激情,那羞怯之态早已抛却,眼前之人她几乎恨不能引为知己,她顿时起身上前两步,郑重拜下:“妾替天下女子谢过太子!”
骆铖转身,却看着她摇头,道:“孤给你三年时间,这三年之中,你想要的孤尽力满足,你可建立名望,亦能开创事业。”
王宜君胸中顿时涌过无数热流,她只有点头:“是。”
然骆铖话锋一转,道:“三年之后,我将放你离去,天高海阔,你可不受任何束缚。”
“什、什么……”王宜君心中的喜悦顿时被截断,她看着骆铖,他的面上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郑重地不能再郑重,她慢慢收了笑容,“殿下、是什么意思?”
骆铖已然料到她的反应了,他只是微有叹息,“孤今日迎你入府,来日却注定会负你,若你坐于后庭,埋没心智,孤于心不忍,人生志向万千,你亦并非久困闺帷之人,孤只向你借三年时光,可好?”
“三年……三年……”王宜君心中默念三年二字,终于明了,转眼喜悦已成空,她苦苦地一笑,道:“那王家会得到什么?”他娶的是王家之女,为的是稳固人心,三年之后,他若登大宝,朝纲大定,王家只是一块垫脚石罢了。
骆铖一扬袖,道:“千年世家,乃有代代传承,王家根基薄弱,孤可以给王家一个显赫的开端!”
他此话充满意气风发,他若能成就千古帝王,如何不能开创隆望名流百世!
王宜君闭目,颤抖着唇瓣,她一拜起身,看着骆铖的眼睛,道:“妾信殿下,三年……便三年……三年之内,妾会是殿下最为得力的太子妃,殿下也不得干涉妾的作为,妾为王家之女,自不辱王家之名。”
骆铖点头,缓缓启唇,道:“多谢。”
他推门离去,满室红烛灯火顿时一曳,继而又幽幽流下烛泪,红烛红帐,满室红光。王宜君坐在妆台前,解下发冠,珠帘落下,泪水亦随之落下,她日夜期盼的夜晚,变成了她最为难堪的一夜,满腹诗书,从没有一句教她这般境地应该如何应对,但她的尊严不能让她去乞求垂怜。
她自认无所惧,今日始知,并非曾经无畏,只因未动心。
宴席之中,酒香满溢,杜羽入口的却并非酒,也非茶,只是一杯清水而已。
等到夜深人散,他也起身,掸了掸衣摆,双手交负于身后,踏月欲去,却有薄公公暗中前来,唤住他,道:“杜将军留步。”
杜羽便立住了,转头看他。
薄公公小声道:“殿下请将军书房一叙。”
杜羽挑眉,仰头看天,月色朗朗,更鼓三敲,今夜良辰,骆铖叫他去书房叙什么?
只是薄公公立于一旁,他不好拂袖而去,便跟着他去往漪澜殿。
骆铖却不在房中,而是立在庭院竹林之下,一侧水光,一侧林影,两边长廊盏盏红灯,说不出的孤寂,繁华灯烛之下,唯有缕缕夜风。
骆铖正望着簌簌作响的竹叶,杜羽走近,薄公公不曾通报,无声退下了。
“三年了,孟许与安士然几次来回,各有胜负,这般耗下去,随州形式越加纷繁复杂。”
杜羽问道:“三年来,沈瑜自辽关与桐桐谷之间走了两个来回,想必对于殿下来说,边城的麻烦并不在随州。”
骆铖低头一笑,转过身来,道:“然俪关地处关隘,守明、铜二山,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退守自如,安士然必要解决。”
杜羽凝眉细思,却问道:“庞原郡如何?”
骆铖眉头闪过一缕几不可见的冷然,自立太子之后,周王便借图鹿王一直久留庞原,毕周军与郑氏皆驻于彼,图鹿王所占城池,一座都不曾拿下,郑氏与其亦有嫌隙,周王却扣粮草不令郑煅出兵攻扁邑。
“庞原尚不足为虑。”骆铖另有考量,又道:“安士然大军七万,陈军主力不可全托于此与其硬拼,此事甚为棘手,我……欲前往肃城。”
杜羽震惊,骆铖已为太子,皇帝病势反复,假若……
“恐怕会引得朝野震惊。”他道。
骆铖冷笑:“无非一些废话罢了。”接着又道:“若我领军前往肃城,六郎可愿往江流?”
杜羽看他。
骆铖自袖中取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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