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无痕》第161章


纨扇的丝绦已经被她在指尖绕了几圈,“我怕不能报答,我的性命是师父救的,我的武功是师父教的,读书识字,游历四方,师父已经对我恩重如山了。”
胥长陵摇头:“小西……”她想说的不是这个,这也不是她的真心话。
“师父!”温西蓦然抬头,胥长陵的目光令她无所遁形。
“我怕师父这般看着我,师父……只是师父啊……”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但她的掩饰毫无作用。
这般看着她……胥长陵心中猛然一震,他如何看她?
她是燕梧心的女儿,是他十三年前救起的孤女,是与他相依为命的徒弟,是他……三年前抛给骆铖的诱饵,是眼前他不能回避的迷茫的眼神,还有令他内疚的一份歉意。
但仅仅如此吗?
“师父?”温西看胥长陵陡然深沉的面色,心中有些震惊,这样的师父,她从未见过。
“小西,你已经长大了。”他轻轻道。
“嗯。”温西点点头。
他又道:“你终究会离开师父的。”
“我不离开啊,师父。”温西道。
胥长陵看着她认真的表情,微微露出一丝笑容,“师父也不能永远将你留下,所以……师父想问问你,你喜欢什么样的人,愿意与他共渡一生呢?”
“啊!”温西瞬间明白了,忙羞红了脸,连耳根都发红,“我不喜欢谁,也没有……没有……”
胥长陵抬起她的脸,道:“女孩家,总归要嫁人的。”比起管溪,且她也已经忘记了,他宁愿给她找一个他能够掌控的人,可令她今生安乐无忧。
“师父,我不要!”温西站起来,为什么师父好像突然要赶紧把她当包袱甩了一样的语气,她又没有什么喜欢的人,为什么要嫁人!
“此事不急,师父又没有说立刻要把你嫁人。”胥长陵面带着微笑,但他心中还有些索然之意,这个提议并不好,此刻,他却想不出更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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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当透窗而来的第一束阳光倾洒在地面的时候,温西睁开了眼睛,入目的是碧帐银钩,床榻旁的是一张矮梳妆台,台前设一锦垫,台上置一面铜镜,镜上搭着一方素丝帕,上面绣着一丛兰草,似在随风摇曳。
她起身,托额想了想才明白了所处何地。
赤足踩在冰冷的水磨砖之上,长长的衣袍拖曳一地,推开窗扇,晨风入帘,一室风物齐动。
温西倚着窗棂,彤儿与碧儿已经悄无声息地入门,捧着各色梳洗的物事,温西从未见过这些充满了女儿气息的玩意,香粉脂膏,镂刻精美的各色瓷盒,无不旖旎缱绻。
她坐在妆台前,铜镜上的丝帕未曾被掀开,彤儿取一柄长玉梳,沾几滴发油,一下一下将她的长发梳理,碧儿指尖挑一散发着香气的油膏,往她面上抹去——
温西好奇地拿起一只精巧的小玉盒打开,里面放着一些嫣红的香粉,用食指沾了点抿了抿,一阵不能分辨的花香透来,实在过于香腻,温西放下,又伸手欲掀开铜镜上的丝帕。
正在替她梳妆的二人顿时齐齐一怔,随后动作皆停罢,彤儿甚至惊慌,扔下玉梳,拉着那丝帕,呼一声:“小姐!”
温西的手紧紧拽着那丝帕,另一只手伸向自己的脖颈,她对彤儿笑了笑,“我不看镜子,怎知道你给我装扮的好不好看呢?”
这笑容实在太过平静,没有任何的失色与惊悸,彤儿被她笑地不得不松开了手,她垂下头,无言。
丝帕滑落在地,镜中之人有着狰狞可怖的形容,温西的手伸向铜镜,似想要去透过这镜子去触碰镜中之人,她歪着头,面上带着三分费解,镜中之人便也歪着头,露出了同样的困惑。
彤儿与碧儿齐齐跪在一旁,她们等着她忽然失控,或者发狂。但是她们等了很久,却什么都没有。
温西又低下头,摊开自己双手的掌心,虎口与指腹皆一层薄茧,她握紧又摊开,右手依旧无力,但左手却似隐藏着无限的力量——
似乎有人教过她左手使剑,是谁呢?为什么她半点都想不起来。她好像错过了很多重要的事,她的心有些空,有些难受,更多的是怅然若失。
温西没有再说话,跪地的二人跪了许久,终于抬起头来,温西面上神情依旧平淡无比。
二人似松了口气一般,彤儿摸过玉梳,碧儿拿起香脂,如同之前这般替她装扮起来。
温西被她们换上了轻透而雅致的衣衫,梳好了簪上珠钗的发髻,她起身,在房中走了几步,这房间布置的太过精致,落地烛灯,锦绣帘帐,熏香炉中香气萦绕,浓丽地仿佛是她乍然闯入的另一个世界,她也许此生都不曾在这样的房中睡过一晚,也没有被人装扮的这般富丽。但这些与师父有关,无论师父做什么,从前的她从不意外,现在的她,应该也不会质疑,她便推门出去,彤儿与碧儿也慌忙跟上。
院中花草浓荫,长廊连绵,温西有些好奇,沿着长长的回廊一直向前走去,她心中有一团不能明晰的迷雾,她想要去寻找,却似乎又不是很想去明白,那团迷雾她一起意去触及,心中就立刻牵起一丝丝如影随形的疼痛,身上的血流开始变得无比的混乱,这太过痛苦,痛苦到她不能呼吸。
人生本已是苦短。
阳光越发高升,照在她新梳的发髻上,散发出淡淡的花香,她忽然觉得好像没有什么事情一定需要弄明白的,她与师父在一起,师父在晋华,她便也在晋华,她可以同师父去往任何的地方,无论是否天涯海角,她很想立刻见到师父,她想告诉他一些话。
承影殿内,药气浓郁,珠帘账中,卧着病弱无比的少女,不时传出一声轻咳。
穿着暗蓝衣袍的医者低声道:“请长公主尊面一观。”
侍女掀开珠帐一角,医者细细观之,随后轻叹一声,似乎在叹息这花般少女多病而憔悴的容颜。
医者斟酌了片刻,站起身来了,恭敬地走到一旁立着的乌袍男子的身前,低头道:“回禀摄政王,老朽……无能……”他治不好这病,天底下没有任何人能够治好这病,这是心病,良药苦口,却医不得人心。
胥长陵的面容没有任何变化,只是略一抬手。
侍立在边上的那笑得令人发腻的白脸侍者便尖着嗓子道:“下一个!”
这医者被请下去,另一个稍年轻一些的医者便被请了上来。
珠帐之中,病弱的长公主死死咬着唇,目中透出恨意,她不敢看向胥长陵,只得盯着珠帘上垂下的一只绣花香囊,盯得瞳仁充血。
“若是虞城之中的大夫无能,岐连,吩咐北方四城皆张贴榜文,谁人能够医好长公主殿下的病,万金相酬。”胥长陵淡淡道。
那白面内侍笑着应诺。
长公主才被又请出了玉手,闻言猛然握紧了拳,她突然出声:“本宫、累了,都下去。”
却没有人任何一人退下,他们依旧恭敬地请长公主给大夫瞧她的病容,再等着大夫看能不能开一剂好药。
“本宫累了!都下去!”昭乐长公主加重了语气,她挥开大夫的手,猛地起身,只是卧床许久,气血不归,她晕了晕,一旁的侍女忙扶着她,道:“殿下体弱,不可起行。”
长公主狠狠地盯着她,忽地推开她,再反手扇了一旁另一个侍女的面庞,吼道:“本宫的吩咐,是不是没有一个人听!”
她贵为晋华的天之骄女,没有人敢不听她的,但在这里,的确没有人会听她的,听她的人,都已经留在了桓京,而不听她的人,时时刻刻如影随形。
她大吼大叫,撕扯下珠帐,掀翻了床边的药盘,再一脚踢到那大夫的身上,“都出去!滚!滚!”
胥长陵静静地看着她失控的模样,等她比划地累了,才道:“都下去吧。”
所有人鱼贯而出,留下一地的碎瓷与乱珠。
胥长陵慢慢走向昭乐长公主,他的鞋踏在被长公主扯落的锦帐上,又踩过一滩漆黑的药汁。
昭乐长公主惊恐地瞪着他,面色煞白,步步后退。
“你、你想做什么!”
所求() 
胥长陵走到她面前,昭乐退到了墙边,纤细的手掌无助地贴着墙壁,在撑起她柔弱的身躯。
“此去乌戎,嫁仪厚重,婚车缓慢,路上还需得数日,只是婚期将近,若是长公主再病下去,可不太妙。”胥长陵轻道。
“我、我若是病死了,贺兰奏光也不要一个死王妃。”昭乐瞪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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