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无痕》第1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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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然暗沉了,通向永安堂的台阶两旁,皆点满了明灯,一步一步,便是数里之外有人眺望而来,亦可见此光辉无比。
胥长陵立在永安正堂前的问贤池边,孑然一人,并无半个随从在侧。
赫连老夫人被人搀扶着进来,已然有些气喘,她年岁颇大,又走了这么一大截的台阶,入堂中之后,却也挥退了随从,上前行礼,道:“老身见过摄政王。”
胥长陵略抬手,道:“老夫人是长辈,着实多礼了。”
他的声音在这广阔的高堂中回荡,空寂到没有任何可以令人听出的情绪。
“老身闻得摄政王回府,正欲求见。”
老夫人方才正在听四夫人回禀要事,闻言已然怒意森森,却又见摄政王遣人相请,他内外布置皆密不透风,如何会容得旁人行宵小之事?此事他定然已知晓,为今之计,只能先妥善处置了要紧。
不曾想胥长陵忽地一笑,他环顾永安堂,幽然至极,万千灯火亦埋没于这深寂的古院落,他缓声道:“当年,皇后在貔燃宫,独居了整整五年,从无人前去探望,孤王回京之后,见过一位服侍她往生的宫人,她道:皇后死前,曾有一言,‘天下无情,我何为人!’老夫人有何感想?”
老夫人一步踉跄,几欲跌倒,然胥长陵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没有任何动作。
“想必在老夫人心中,她只是为赫连家带来了荣耀的一具高高在上的偶像,而她所思所想,并不重要。”他是仿佛在淡淡的诉说着,但老夫人听出来他话中的哀绝,那是他的母亲,亦是她的女儿。
“不!”老夫人一声急促,几乎撕裂肺腑。
“是!”胥长陵重重地道:“老夫人心中,您的女儿、外孙,也不过是维系赫连家辉煌的踏石罢了。”
“你!”老夫人手指指着胥长陵,不停地颤抖,“摄政王言重了。”
“是……呵呵……”胥长陵轻笑,“孤王是晋华国的摄政王,老夫人请勿失礼。”
老夫人指尖打颤,终究重重一叹,垂下了手臂,“老身教导无方,今日府中之事,定会给大王一个交代。”
胥长陵微微眯了眯眼,却道:“北方诸城,毗邻关外,守城之军,皆为赫连、凉氏、庞氏、屠于等世族本姓之军,凉氏掌仑台章印已有四十余年,近可调瞳路三军,远可达昆仑内外,不知道老夫人对此,有何感想?”
老夫人大惊,她猛然抬头看胥长陵,道:“此为北方四城之本,凉氏忠心无匹,对摄政王亦可肝脑涂地!”
凉氏是老夫人出身之姓,若胥长陵动仑台章,便是要抽凉氏的脊骨,老夫人如何不惊?
胥长陵一笑,道:“老夫人的忠心,价码实在令人难以给付。”
“长陵……”老夫人沉重地叹息,“北方亦是你的根本。”
胥长陵扬袖大笑,道:“老夫人错了,孤为胥氏之子,晋华南北,中洲内外,皆为我根本!”他的话语之力几可通达天地,他的身姿昂扬似列风之旗。
老夫人双目中的光芒一瞬有些浑浊,不错,她是错了,他可以将到手的帝位毫不留恋地挥开,如何真的会视北方的所谓势力有千钧之重,他之所求,绝非眼前之物!
“摄政王想要老身做什么?”她只得呐呐地道。
胥长陵挑挑眉,道:“老夫人想必极为清楚,赫连家有多少隐匿的田产,多少不曾上税的商铺,北方诸姓又有多少不曾吐出的好处,连年来买卖兼并,良民税丁十无八九,朝廷在虞城以北的税关,收到的钱银可是一年比一年少啊……”
老夫人这回是真的站都站不稳了,她双手都柱扶着拐杖,几乎将浑身之力都加于那不过寸余粗细的南木之上,道:“长陵,夺人之利,不啻于杀人之命,从古自今为此而死的人还少吗?你根基未稳,不可如此仓促而为。”
胥长陵轻笑,道:“非也,孤想请老夫人做一件事。”
“何事?”老夫人紧紧盯着他。
胥长陵道:“老夫人可暗中密知他们,就说女皇欲重整北方税关。”
老夫人皱眉。
胥长陵笑道:“比起动其本利,我向他们收取一些利息,应该能够好受的多,老夫人是不是觉得这下,凉家的仑台章印也不是这么难以拱手了?”
老夫人一瞬间胆寒,胥长陵对北方军政,一定要势在必行了,她已年迈,实在是心力已尽,她闭目点头,“老身,谨遵摄政王令。”
大门外忽有喧闹之声,老夫人起身,扬声问去:“何人?”
入内一侍者,面有为难之色,“是大小姐,定要求见摄政王。”
老夫人皱眉欲斥责,胥长陵却道:“让她进来吧。”
不爱() 
那侍者出门传话,片刻之后,只着一身家常衣装的赫连幽房急匆匆入内,面上有惶急之色,全无往日那淡然娴静的世家风度,她见老夫人与胥长陵皆立在堂前水边,冲过来之后,便跪倒在地,却是口唇紧闭,满面苍白。
老夫人本想斥责她失礼,然见她如此形容,亦不由叹息,四夫人所言,她本就将信将疑。
胥长陵问道:“你有何言?”
赫连幽房看看老夫人,又看看胥长陵,从袖中取出一件物事,却是一方巾帕包裹的一小团散发药味的小包,呈上给胥长陵。
胥长陵伸手接过,打开之后,看了看,随手扔在了一旁,再取出一方巾帕,擦了擦自己的手,随后将那巾帕也扔了。接着他只是道:“此乃赫连家家事,相信老夫人自会料理妥当,只是……孤王此来,是为借重赫连府中温泉救命,若是救命不成,孤不介意手中再多几条人命!”他说得十分冷淡,却森然无比。
老夫人心口似堵了一团棉花般发闷,她躬身拜下,口中称是。
胥长陵拂袖而去,赫连幽房依旧跪着,她见老夫人身姿不稳,忙站起来搀扶:“祖母。”
老夫人却猛地反握着她的手,道:“幽房,我欲将你送给摄政王为妾,你可愿意?”
赫连幽房一时站立不稳,她猝然后退数步,“祖母,我、我……”
她的骄傲与自尊,一瞬间被老夫人这句话摧毁地干干净净。
老夫人目中有微光闪烁,她是不能掌控胥长陵,但是她也不会真的任凭他一点一点的割干净赫连氏与凉氏,“你若是生下他的长子长女,那不管是妻是妾,又有什么关系。”
赫连幽房觉得透不过起来,面前那本来在心中威严不可撼动的老夫人,在她眼中忽变地狰狞。
“好孩子,男人无非如此,若是你得到他的心,他将天下都能给你,若不然,即便你高高在上,尊贵无比,在他们心中,也不如柳絮蓬草。”老夫人慈祥地道。
赫连幽房紧咬着唇,咬得沁出了血意。
*
宣德院的房中,没有燃起一盏灯火,除了透窗而来的廊灯的烛影,印在地面斑斑驳驳的光影。
温西趴在妆台上,盯着地面的光斑,想要去点数究竟有多少,却是越数越乱。
“一、二、四、四……”
她埋下头,觉得好无力。
门被轻轻推开,胥长陵无声入内。
他就站在她身边,温西却没有抬头看他的打算,她的声音有些哑,鼻音也有些重,并不太想开口说话,哭过之后,其实她的心情好了很多了。
她并非执着地要去求取并不属于她的东西,只是有些伤心,想必任何人都会伤心,尤其是他们已然亲密至此。
但这一切原来真是只是泡影,戳破之后,便什么都没有了。
胥长陵伸手,抚摸她的头顶,轻声道:“小西,爱与不爱,很重要吗?”
难道不重要吗?
若是不爱,为何要在一起?
“若是不爱,便不会有憎恶,不会有痛恨……我答应过你,从此都不会离开你,你要的任何东西,无论是倾城之宝,还是珍奇异物,我都会给你找来,时时会让你快乐,会一直都陪着你……”他轻轻地道。
“师父!在师父心中,我是什么人?”温西猛地出声。
胥长陵手下一滞,随后他缓声道:“你就是你。”
“不是!”温西忍不住又落泪,“师父眼中,看到的我并不是我。”
胥长陵沉沉一叹,“小西,现在在这里的,只有你。”
温西忽觉无力,她挪开脑袋,不让胥长陵再碰她,又道:“师父,你并不爱我,就算爱亦不能天长地久,那不爱,连在一起的理由都没有,有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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