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无痕》第186章


然到底无话。
一种深切的哀伤与无奈填满了骆铖的心中,他可面对千军万马,却不能对着面前这小小的女子。
他只觉得,有些东西,他从未拥有时的快乐,却已经只剩下失去的悲哀了。
……
马车在黄昏之时入了林东,停在一家阔气的南北商行前,商行的老板亲自迎出来,称车队中为首的色目汉子为“吉延老板”,等一行人到了后院,老板范连怀慌忙拜下,道:“殿下从长衍道而来,一路可算顺遂?”
骆铖令他起身,又令随从同他细细分说。
范连怀听完之后,面色有变,忙上前道:“殿下,昨夜,是有离江源……”他越说越小声。
骆铖听得若有所思,他进了后厅堂中坐下,细细想了片刻,才对站在一旁的范连怀道:“如今在哪里?”
范连怀慌忙道:“这林东蛇虫鼠蚁等太多,小的唯恐被人看见,藏在一处隐秘的地方了。”
骆铖便道:“等明日你再去行事。”
范连怀连忙称是。
等到骆铖各处吩咐下去,厅内的随从都齐齐退下,只有温西独自站在门边。
骆铖一怔,他方才心神并不在温西身上,以为她也同其他人一起走了,范连怀为人甚为妥当,想必会令人给她安顿的,不想她就一直这般站在这里。
骆铖上前,轻声道:“累了吗,去歇着吧。”
温西抬头,看着他道:“方才你们说的……若是、过不许久,东魏便要同晋华……”
骆铖轻叹,道:“家国天下,想必胥长陵也同样在担负,温西,只是这些与你都无关。”
温西垂下头,转身慢慢出了门。
她并未就此会放下心怀,骆铖蓦地伸手,拉住了她的衣袖,温西回头。
骆铖一叹,又道:“温西,你不必在意我的谁,也不用怀疑我的用心,我只愿你快乐些罢了,我只想能看见……你同那日那般笑的模样。”
他记忆之中的这个姑娘,会嬉笑怒嗔,会耍耍心眼,倔强且聪慧,而不是这般久久沉默哀伤着。
温西抽回手,道:“魏太子殿下,你们的江山风雨,的确与我无关,但我却也笑不出来,这实在太沉重了。”
骆铖心中猝然一滞,但面上顷刻已然收敛了所有情绪,他缓缓负手,交置于背后,双目看向远处,轻道:“不错……”
不错,他们从未有过任何的关联,他的天下与她的命运,纵然交错过却也已然不再纠葛,而那一切,是个错误。
离江源的少年() 
*
范老板给温西安排住在骆铖间壁的小院,他实在是有些为难,他并不知道温西身份,又看不出来这位莫名的姑娘与太子有什么关系,不是奴仆,也非姬妾,他更不好去直接问骆铖,连骆铖那些随从也不明所以,一问三不知。
俗语有云,礼多人不怪,他只得恭恭敬敬请温西住下,还送了几名干练的侍女过来伺候她起居。
温西看他一副小心翼翼谨小慎微的模样,有些哭笑不得,将那些好意皆推辞了。
第二日,她清早起来,在院中欲试试运气,却久不能使气沉于丹田,骤然发力,片刻便散尽了内力,不过片刻之后,便气喘吁吁了。
师父……温西空挥几下手刀,便站着不动了,望着一片干枯的叶从枝头飘飘落下,再停在脚边。
……他说她病了,这病真是要人命。
现在的她,与一个废人也没有什么两样了吧,温西举起双手,右手那贯穿的伤疤似乎还在隐痛,不时轻抖。
她心中弥满了无力空虚,却没有多少伤心,只是觉得自己如今同一个游魂一般,空空荡荡,找不到自己的魂灵到底在何方。
她仰头,天际无云,蔚蓝无比。
本该宁静的院外忽地传来一阵嘈杂声,温西扭头,看向院门处。
一阵猛烈的敲门声猝然响起,温西依旧静静站立着,敲门声越来越响,还有数声急促的脚步声越走越近。
“哗啦——”一声,院门终于承受不住这再三的敲打,顷刻被推开了,推门的是个少年,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满面惊惶之色,胡衣胡装,披发不冠,他见院中只有温西立着,便快步向她走来。
温西一脸平淡,连表达讶异的情绪都没有,这少年过来之后就一把抓着她的手腕,盯着她,眼中迸发出愤怒与沮丧,他几乎切齿道:“帮帮我!”
温西终于动了动眼珠,看向这个少年,才要张口,院门处猛地冲进数名与他装扮差不多的汉子,其中一人急促地道:“王子!”
少年扭头,怒瞪着他们,对着他们说了几句胡语。
那几人也回以胡语,几句对答之后,少年骤然捏了温西的手一下,温西吃痛,皱了下眉头。
但接着,院门口忽然出现骆铖的身影,他收了本来有些急促的脚步,缓缓迈过院门槛入内,又抬手制止了他身后其余要进门的随从,看着这个少年,开口道:“小王子,这世上的确没有真正公平的交易,不过你满天下已经找不到除我之外更慷慨的主顾了。”
少年面色一阵青一阵白,他捏着温西的手不放,仿佛是在捏着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用力,温西紧紧抿着唇,撇开脸皱起了眉头。
骆铖走近,手向着少年的胳膊一挥,少年一声呼痛,猝然松开了温西的手腕,温西缩回手,腕处已经青了一圈。
骆铖目色微微冷了冷。
少年捂着被骆铖挥痛的臂膀,后退了数步,额上沁出滴滴汗珠,他的同伴上前,“王子……”
少年似努力压抑了心中的愤懑,开口道:“扎合,你们都退出去!”
他那些同伴一脸防备地环顾四周,然院中除了他们,只有骆铖与温西,只是他们也知道,若是他们轻举妄动,绝无可能走出这小院,只得听令慢慢退了出去。
少年等他们走远了,才抬头看着骆铖,道:“殿下,葛伯朵是一头丧心病狂的豺狼,但是贺兰奏光更不是什么好人,离江源的其他人,更是如同只有眼前粮食的老鼠,看不到即将要到来的灾祸,我不在乎他们,只是离江源是我乌里查哈家的根基与家园,我不会将她卖给你,就算我要死,也要多杀几个敌人,将鲜血作为祭奠她的牺牲。”
骆铖冷冷看他,道:“既然如此,那么小王子请吧,走出林东,回到你的草原,只怕你还未回到离江源,你们死去的尸首便会滋养着别人的土地。”
少年脸白了一白,他的重重地呼吸着,肩头耸动,这终究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小孩子。
温西揉着手,站在一旁,发丝随风轻轻飘动着,眼眸半垂。
少年舔舔几乎干涸的嘴唇,他身上有伤,且不轻,温西能够感受到他方才的握力时轻时重,若不然她的手腕绝不能经不起那么用力一捏。
“若是我答应殿下,殿下如何帮我?”他终于似下定了极大的决心一般,问道。
骆铖看了一眼院门处,道:“小王子目前还有多少可以信任的人呢?”
少年面色更加苍白,这是他不得不面对的事实,他着实无人可用,才陷入这般四面楚歌的境地,逃如丧家之犬般地离开家园。
“只有他们……六个人……”
“呵呵。”骆铖冷笑,“六个人,六个人如何能够守住你的家园与根基,六个人如何帮你夺回你的汗位?”
少年紧咬着嘴唇,他若是有六千个人,六万个人,便根本用不着这么屈辱地站在这里,求着他不想求的人。
“小王子,你的六个人实在太少了,孤就算帮你,你这六个人也不能成事,你需要更多的盟友,还有拥护你的人,你可知道在哪里?”骆铖轻轻道。
少年眉头皱得成了数个深褶,“太子殿下,我双手空空,唯有身上流着的乌里查哈家的血脉;也不曾有多少人的拥护,只有那六个人生死可托的忠心。”
骆铖向着一旁走了几步,又笑了数声,才同他道:“你再好好想想,难道在离江源之中,乌里查哈家真的没有一个还有些许良心的‘朋友’吗?”
少年面露愤慨:“没有!”说得斩钉截铁,还有几许恨意。
骆铖又笑,道:“小王子,你实在太过悲观了,大多数的时候,‘朋友’是需要一些东西来维系的,除了道义、情意,还有需要相应的好处,一杆他们心中权衡利弊的秤上,你所能压上的筹码……”
少年愕然。
温西的眉头亦微微一挑。
“太子殿下的意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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