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咒》第418章


“大泽,你把车开回去吧,我坐飞机去拉萨。”老黄说了一句,又沉默了。
我没反对,若是以前他肯定会要求自己开车,让我去拉萨,他知道自己的精神状态不太好,在了解了所有的始末之后,我反倒更能放得下了。
我们在机场外分别,看着老黄离开,我只觉得心又一次空虚起来,好在这次有目标,客栈早已成了我的家,这次是回家去的,背后的事情再复杂,心情也会不一样。
从东到西,从北到南,这是一段极为漫长的旅途,我的状态比老黄好不了多少,也不敢连续开车,等回到丽江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了。
客栈外表看起来没什么两样,就是外面种植的花草都枯死了,花盆里野草横生,看起来萧瑟又凄凉,老黄的车停在角落,他比我回来得要早。
还好没出事,我只能这样安慰自己,我把车停到他的车旁边,隔着蒙了尘的玻璃,就看到老黄在靠窗边的沙发上坐着,茶几对面的沙发上还坐了一个人。
这个家伙,就算失踪十年也还是有朋友,我推门进入,却在看到那个人的一瞬间停住了,血气凝滞在胸口,脑袋里全是杂音,他也看到了我,嘴角微微扬起,目光温暖如初。
是十九,不,是父亲,他没戴面具,顶着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我的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呼之欲出的那个字怎么都说不出口,我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他,却没想到他会在客栈里等我,我抬起麻木的手,用力揉着眼,怕是我看错了吧,这一定是幻觉吧。
他还在,目光平静淡然,我们一站一坐,隔空凝望着,我的舌头像打了结,在接连发出几个又低又怪的音节后才说出了那个字:“爹。”
天知道这一声“爹”有多难说出口,我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还有机会说出这个字,尽管不是那张熟悉的脸,尽管他已经称不上是人,但我还是能感觉到那种熟悉的温情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霎那间,泪如雨下。
我看到他的眼睛在一瞬间变红了,但他还是那么淡然,他扯着嘴角笑了笑:“我不是赵德仁,我是墨十九。”
他的声音还是那么低沉,和父亲的完全不同,但就算脸变了,声音变了,甚至是死了,他也一样是我父亲。
我几乎不敢上前,我和他就像是两个时空的人,我生怕这一切都是海市蜃楼,走到近前就会消失,老黄一脸无奈地站起,把我拉到沙发上坐下,我全身僵直,就那么直直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父亲,连抬手碰他的勇气都没有。
他说得对,他是墨十九,赵德仁已经不存在于世了,我心知自己必须把他当成墨十九对待,至于其中的秘密,彼此间明白就够了。
“为什么,你怎么……”我抖着嘴唇,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他倒是一副轻松的模样,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和:“没什么,因为我透露了不该透露的东西,他们决定把我逐出家族。”
我一怔,不该透露的东西一定是那本日记,我想了想又觉得好笑,如果真按照墨家的规矩,是一定要被杀掉的,什么逐出家族,分明是在成全我们。
这个家族,还真是……
我实在找不出一个词可以形容,或许这就是墨家的魅力,是他们令人崇拜信服的原因吧,我什么都不想说了,什么都不想问了,峰回路转,柳暗花明,没什么比现在更好了。
“我现在无家可归了,”十九说着,对着我们摊手,“所以老板,你家客栈需要一个伙计吗?虽然年纪大了点,不过还是很能干的,顺便也可以给你们当私人保镖。”
我看着他用那张饱经沧桑风轻云淡的脸说出这种话,忍不住笑出了声,眼泪还挂在脸上,我笑得肯定很难看,没什么能表达我此刻的心情,就像所有的阴霾一扫而光,我只觉得世界真好,活着真好。
“当然要了,”老黄也笑了,“一个月两千五,包吃住,怎么样?”
“不错。”十九开口。
玩笑很快就过去了,眼泪又想滚下来,这张脸还是让我难过,十九像是看透了我的心思,笑着开口:“面具戴久了,就摘不下了。”
第395章 遗忘() 
我一怔,这句话那个假阿川也说过,从十九口中听到就让人分外难受,我知道他戴的不仅是脸上的面具,更是心里的,他已经完全地把自己变成了另一个人,唯独不变的是对我的心意。
已经够了,父亲死而复生,我还能奢求多少呢,能有这样和他住在同一屋檐下的机会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有人陪伴就是最大的幸福,我想着,又想起那个独自生活在冰冷和黑暗中的人,心又闷闷地痛起来,老黄拍了下我的肩:“发什么呆,赶紧给我起来干活,老子这里可不养闲人。”
他在阻止我,他不想让我去想神哥,我起身,白了他一眼:“万恶的资本主义。”
“不服?”老黄说着,脸上的笑容渐渐消退,他不想让我想,自己又何尝不在乎。
我心知这是新生活的开始,不该再去想一个故人,其实过往的一切都可以当做不曾发生,就像从来没有血咒,从来没有墨家,从来没有那个人,我和父亲兄弟住在一起经营一家客栈,这不正是我从前最期望的吗。
可是为什么心会痛。
我只能用劳动麻痹自己,打扫得极其卖力,老黄和十九也一样,我们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就把里里外外全都清理了一遍,巨大的落地窗射进日落的余晖,温暖又凄凉。
枯萎的花草都处理掉了,从前破旧的装饰物也都被老黄一股脑地送进了垃圾桶,既然要重新开始,那就该把一切都换成新的。
古城是从来不缺热情和人气的,我们匆匆吃过饭,就分头出去采购,忙了一天,也没人觉得累,老黄买了一车厢的彩灯和装饰用的小玩意,我则拉回了一车绿植,十九买的是家居用品,数量太大,是批发商开着车送回来的,我们心照不宣,像打了鸡血一样,一直忙到后半夜,五颜六色的彩灯闪烁着,我明白,自己真的回归到普通人的世界了。
一切都在一夜之间恢复了秩序,过往的记忆好似真的淡了许多,这一觉我睡得很沉,抛却了两年来所有的担忧,紧绷了许久的心弦彻底放松下来,平淡的生活才是最大的幸福。
我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我突然生出一种难言的害怕和空虚感,我匆匆洗漱,迅速跑到楼下,只见老黄坐在吧台后,而十九在客栈外摆弄着花草。
我如释重负,是真的,他们还在,我真怕昨天的一切只是一场美梦,我的心并没有因为回归而平淡,我还是患得患失,生怕得到的一切在突然间失去。
神哥的脸总在眼前乱晃,我闭上眼深吸口气,才发现自己的心情并未好转,老黄见我跑下来,毫不留情地嘲笑:“咋了?该不是又做噩梦了吧,是不是又想换房间了?”
时间好像真的回到了两年前,我的心跳渐渐平稳下来,也没反驳,我把手伸进衣兜,握着那块玉,轻声开口:“我出去溜达溜达。”
老黄没阻止,对着我做了个有多远滚多远的手势,我走出客栈,只见老黄的脸埋在一片阴影里,他肯定也在想那个人。
我拿着玉,直奔从前记忆里那个打首饰的小店,还是熟悉的老板,我让他在玉的一头打个孔,配了一条绳子,把它挂在脖子上。
老板丝毫没看出玉的异样,我默默付了钱,走在回客栈的路上,我能感觉到玉里的血在动,似乎比往常更剧烈,不知我在玉上打孔,神哥能不能感觉到疼痛。
如果能感觉到,那就是我在思念,那就赶紧回来吧,我想着,觉得自己真是幼稚,已经脱离了身体的骨血,又怎能感受到疼痛呢。
走回到那条熟悉的街道上,我远远看到客栈不远处迎面走来一个人,他看到我,大声打着招呼,我下意识地回应,才反应过来他的口音怪怪的,仔细一看好生熟悉,我记得他,是老黄捣鼓玉的时候的一个中间人,还给我们提过玉的线索,我甚至记得他叫杨月海,却忘了他是哪个少数民族的了。
“赵老板,你们可算回来了,旅行顺利吗?”他笑着开口。
旅行?我一愣,突然反应过来在我们拿回手机的时候老黄应该给他打过电话,旅行是老黄的借口,我赶紧点头:“挺好的。”
他也点头,没再多说,先我一脚进了客栈,和老黄寒暄,我突然意识到他是来做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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