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里山河》第64章


没等男人反应过来,少年冲到箱子跟前捡起一把短刀,转身就冲执政团砍了过去。
他一边挥舞着那把刀一边发了疯地大喊:“我让你们滥杀无辜!我让你们滥杀无辜!恶魔!都去死……”
紧接着又来了几个人,男人回头一看,之前分发下去的武器都被尽数捡了起来。
他忍不住笑出了声,随即吩咐让先前的人不用顾及身后,一切按计划继续前行。
远处的刑台上边,劼崖正给伯玎松开了绳索。
白千此刻刚好从瞭望台上下来,兴致勃勃地冲着伯玎跑了过去:“不要怕,我们是来救你的……”
伯玎只是拍了拍他的头,转身看着劼崖一言不发地冲着倾倒的火堆走了过去。
伯玎跟在他的身后,两人极有默契地用旗帜包裹了黎先生的残骸,然后一鼓作气地抬上了肩。
是时候走出洞穴了,到光明之下去看看。
78。 大地明灯【下】() 
之后总有人回想那一天的情形,如果时机错上了那么一两秒,或许又会是另一番景象。
午夜过后,暗会和冻青城幸存下来的民众被执政团前后夹在了正中。
刑台上依旧是漆黑一片,台下集中跪了几排的人,一半是自己戴好了狼眼的面具,一半是被当作可疑份子选出了人群。
劼崖和伯玎正抬起了黎先生的尸首,傲赴转过头来对白千说道:“该是你出马的时候了。”
白千一听,赶紧从兜里摸出了一捆漆黑的炮仗,两三下引燃送上了天。
刺耳的尖叫然后是响彻天地的炸响。
刀剑相向的所有人都停了下来,抬头望着中立之墙的上方炸开了一双两色的狼眼。
下边跪着的人立马顺势蹿起了身,两三下将身侧的执政团按倒了一半。
趁着烟火照亮的时刻,傲赴抬脚将敦子的尸体踢下了台。
人群惊讶地张大了嘴,只听傲赴说道:“将领已除!缴械投降的人,可免于一死!”
一句话出去传回空荡的回音,仇恨和鲜血瞬间冲上了脑,刺激着人群慢慢撕开了惊恐的表情。
傲赴在前,白千是其后,带着伯玎和劼崖抬着尸首跨下了台。
台口的执政团早就吓得不敢乱动,眼睁睁地看着这几人挺直了腰身,毫无畏惧地跨进了包围圈。
一到民众的范围,长时间压抑的情绪像是终于找到了喷泻的枪口,旁边瞬间有人呜咽着哭出了声,紧接着是排山倒海的呼喊。
不断有人跑过来跟在这只队伍的身后,人数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与四周相比,队伍里却反而安静得要命。
道路两侧的人纷纷避让开,又自发地冲着天空举起了手,视线一路跟着那面旗帜缓缓地过去。
笔直的手臂像是某种庄重的仪式,所有人默不作声,脚底迈着沉重的步伐,一心想把黎先生从这个地方送出去。
从明茉身旁经过的时候,她本想叫住伯玎,胃里却忽然响起了一阵突突的跳动。
那个木头小人望着劼崖的身影,飞快地冲着她小声地说了一句什么,让她一瞬间就慌了神。
小井在边上拉着她急急地说道:“你看好小麻子,跟在最后边,出了这个地方就赶紧回去,我去找我娘……”
说完他就跟了上去,明茉低头看着怀里的小麻子一脸的惊魂未定,只能咬了咬牙,缓缓拉起自己的外袍盖住了他的头顶:“没事了,快睡吧……我带你回家。”
像小井这般大的少年纷纷跟着出了列,因为离得远,这一大片的人只是被吓慌了神,直到快临近河岸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死了一地的人。
小井在其中克制着自己顺着人流一路寻找,尽量不低头往脚下去看,来来回回走了一截,却始终没有发现三姨的身影。
他在人缝中不断地回头,战场上与亲人走失的,又何止他一人。
回神间,脚下被绊了一下,他踉跄了几步扶住地上的一个人,定睛一看,这人身上的衣服格外的眼熟,他战战兢兢地把人翻过来,内心像是警钟被敲出了轰鸣。
是王斜子!半边脸被砍开了口,眼睛也没来得及合上,手里还死死地拽住自己的一只鞋,有伤的那只脚露在外边被冻得发黑,衣服缝里一碰便落下无数的冰渣。
小井还是头一次看见死人,这么近的距离,又是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人。
他哆哆嗦嗦地想去抹上王斜子的眼睛,手都抬起来了,却横竖不敢放下去。
对死亡的畏惧像是一棍子砸中了脑门,他整个人楞在原地手足无措,直到飞奔的人群一脚将他踢了出去。
他立马抱起了自己的头,后脊还是被人重重地踩了一脚,一瞬间只觉得肋骨附近仿佛断了一小块。
不知道是不敢去看还是急于把这会的自己藏起来,他就这么趴在地上,眼水顺着脸庞流进了衣领,像外边的雪花一样冷得刺人。
人群中央,推着箱子的前军终于和这边的劼崖碰上了头。
箱底已经空了,周围的人伸上了手将遗体接了过去,再稳稳地放入了木箱当中。
伯玎身侧很快有人递上了一只火炬过来,他抬起头来看了看,然后接在了自己手里。
四周成千上万双眼睛都在看着,这个人的神色里透露出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坚决。
他回身看着躺在箱子里的黎先生,伸出手来探入箱底,将一小块炭石偷偷藏入了自己的手心。
自知大势已去,执政团终于有人放下了手中的长枪。
傲赴上前拍了拍劼崖的肩,又叫上了旁边的伯玎。
随后箱口被稳稳地合上,这三人前后站了上去,好让所有人都能看清。
一站上箱顶,四周瞬间围满了敬佩而期望的目光。
傲赴却只是朝这两人看了看,然后转身郑重地对着下边。
只听他字句有力十分笃定地说道:“这个夜晚不会结束,你们看……风雪从海岸过来,已经替我们翻越了这么远的路,而我们在雪地里冻了整整一天,难道你们的脚掌还站得下去吗?剩下的路,要靠我们自己走了!”
然后他冲着身侧挥展着双臂:“这两位是我的兄弟,这今天起,他们走多远,我就能走多远,穿过峡湾,浴血奋战……把陆东人赶回去,再重新点燃黑烟,夺回我们失去的一切!斩断所有的不公,把真正的善意还给那些未知的人!”
他说到这里抽出了一把匕首,然后用手掌握住刀刃,用力一提,血渍瞬间溅了一地。
他转身将这只拳冲着那两人伸了过去:“所以,我愿立此重誓……不停止,不后退,绝不把任何流血牺牲的事,谦让给你们任何人!我愿肩负起自己的生死,更会承担起你们的生死,世人均在见证!直至有人毁灭誓言,付出死后不得安宁的代价!”
傲赴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劼崖在那头看着他。
割掌立誓是极其古老的传统,立誓之人会受到人神的契约,违背誓言无疑像是冲破常论的枷锁,不仅会遭到世人厌弃,就连子孙后代也会一同计入不详之列,生不能与人建交,死更不得受之安宁。
就算是为了不计后果想要拉拢这两人,傲赴做出这番举动,也是彻底震惊了所有人。
这其中就有百思不得其解的劼崖。
眼前这人到底是有颗多强大的心,才会对自己信任到了如此地步。
劼崖一边发出了这种疑问,一边很快抬手剥落了自己脸上的面具,引得四周的人群忍不住一阵惊呼。
就冲着这份赤诚,就算这是个骗局,你敢这么玩,劼崖自问也能一路奉陪到底。
仿佛是在瞬间下定了决心,只见他不知道从身后什么地方飞快地抽刀割破了自己的手掌,再盖过去狠狠地握在傲赴的拳上。
随后两人同时转头看着另一侧的伯玎,傲赴甚至嬉笑着冲他举起了那只匕首。
伯玎对这场邀约从一开始就没有拒绝,他一步跨到了这头,抬起空闲的那只手在刀口上轻轻一拂,然后如同这两人一样盖在了另一个人的拳上。
“立此重誓!不停止,不后退!世人均在见证,直至誓言破灭……付出死后不得安宁的代价……”
围合在两侧的人将这番誓言全都听了进去,人群随即响起一阵欢呼,紧接着就有人大喊:“敌军就要来了,把武器捡起来!同我一道,趁着风雪向前!”
有人在迟疑,更多的是跃跃欲试,直到第一个勇士弯腰捡起了执政团的长枪。
从那时候起,这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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