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里山河》第67章


沼泽入水的地方已经搭起了一座铁闸,厚厚的台阶踩上去发出冰凉的回音,然后可以进到一个密闭的空间里。
众人的脚下边能看到烧得通红的锅炉,就在桥桩的右侧,有一个挥舞着短旗的男人一声令喊,翻滚的热气来回冲撞着空间底座下的阀门,这间屋子便开始不断上升。
升到顶的时候,背侧的栏杆撞击了一个搭扣,倒过来将屋子牢牢抓稳。
门外边有个人扭动了把手将铁闸一把拉开,两侧的人恭敬地弯了腰,让越葵先走。
整个沼泽抬离水面三十尺的地方,被青牙的工匠军们架起了一座铁桥。
像是一整块钢筋扣在了上头,虽然听得到脚下有东西跳出水面撞击着桥板,不过想要击穿这种硬度的东西,似乎已经变成了不太可能的事情。
“将军您看,我们赶着工提前了不少时间,但是效果还不错上次实验之后就新增了十几个炉子,总算是解决了问题。”
说话这人正是工匠军的首领,一个白胡子的邋遢老头,鼻尖上架着一副厚厚的镜片,手掌顺着头顶一抹,原本就不多的白毛瞬间乍开了几条缝。
越葵点了点头:“带路吧!”
这人便退了两步,转身往桥上走。
桥的这头搭建着低矮的棚屋,正中停了一辆脏兮兮的小车,其实更像是个铁皮箱子,底端是细小的齿轮和滚带组成的轨道。
一群人在车厢里站稳,随着一阵刺耳的尖叫和沸腾的烟雾,车慢慢驶向了对岸。
这项工程来回实验了得有几个月的时间,加上先头部队已经安全过去了不少,越葵带着白乞等人也只是一副看风景的心情。
工匠军的首领这会跟在越葵的身后一直怯怯地看着他,见他什么也没说,忍不住又开了口:“这东西,和长河地下城里那一套是一样的工艺,只是我们的锅炉小,就得费些人手,好在没有耽误时间,我回去跟越老将军也好交代了。”
白乞听到这话回过了头,这老头紧张地抬了抬鼻梁上的镜片。
车厢正驶离这一侧的闸口,随着速度的提升,一阵强风迎面而来,他只觉得鼻尖上的东西一直“吱嘎吱嘎”地叫唤,一时间手忙脚乱地想要扶得更稳一些,又忍不住按着自己头顶原本就不多的发际线。
白乞看他这副样子忍不住笑了几声,又回过头去跟越葵小声地说着话。
越葵那一身红色的衣角被风带得很高,远远看去也十分的惹眼。
越往前越觉得冷气更甚,所有人哆嗦着原地跺着脚,不一会儿额前的发丝上便挂满了白霜。
就这样,在一夜风雪登上目兹峡湾后边的眺望山谷的时候,青牙军凭借这架装置复杂的桥梁,从沼泽上边跨了过来。
映大人的黑翅鸟在桥头的白烟里穿行了一阵,看着那身红衣飞快地过去,吓得砸吧了几下嘴,用力伸直了双翅,调转身姿回到了雪天里。
气温骤降,青牙军开始在空荡的目兹峡湾里寻找着适合落脚的地方。
越葵在狭窄的石头巷子里穿行了一阵,无论是头顶上的拱桥,还是稻田旁边用树干当做横梁的房屋,都是陆东没有过的景象。
最后他停在路边饶有兴趣打量着散落一地的荞面粉,然后才对白乞说道:“去神庙看看”
于是攀上长梯,伸手推开那扇沉重的门。
迎面而来的灰尘像是隔绝了久远的时光,落在他那身暗红色的外袍上。
大厅远处是一块方正的空地,尽头竖立着一尊神像,脸上一半是笑,一半是悲伤的表情,端正地跪卧在地上。
她的双手扶着膝间的石盆,而一个不知死去多长时间的老人,正歪过了头,依靠在她的身上。
黑翅鸟从眺望山谷前飞远。
等到这条消息越过寒冷的云层回到映大人的餐桌上,只怕青牙军已经熬好了过冬的热汤,将裘皮的大衣缝制完整,再进一步地勘探着北上的方向。
82。 山谷前的眺望【下】() 
老人塌陷的脸上只能看出祥和的表情。
“少主,要不要把这人放下来?”
越葵听着白乞的提问,一路穿过了神庙的大厅。
他没有去看那尊神像,信仰对于陆东的人来说,无非是一个不求上进的谎言。
相对于死都要抱着神的双腿,像这般年纪在战火中连一步都无法挣脱的弱者,似乎更值得人同情。
越葵抬起手,解下了自己身上的外袍,再弯腰盖在了那名老者的身上。
就在这时,整个目兹峡湾突然响起了一阵钟声。
“铛铛”
一共七下,苍老又刺耳,在空城里快速地划过,让人觉得既悲怆,又徒增了几分心凉。
白乞忍不住摩挲着自己的后颈,那里已经密密麻麻地起了一层皮。
他侧了侧头,然后说道:“是在目兹的后方,通往北边的山岗上”
越葵拍了拍自己肩头上的灰尘:“去看看,尽量不要伤人!”
“是!”
白乞站着没有动,又补充了一句:“少主那封信?”
“你自己看着办吧!”
白乞听到这里,立马转身退出了神庙。
站在高阶之上,能看到山岚间有一盏明火,此刻正巧刚刚熄灭。
暗会接头地那个叫做高尔新的引路人,正一脚踢倒了挂钟旁边的油灯。
他在漆黑的夜晚眺望着脚下的城市,一边默数着灯火亮起的位置,一边悄悄钻入了身后的树林。
他沙哑的喉头重重地吞下了一丝喘息,毕竟这么大的个头,想要行动起来也是件不容易的事情。
盘算了一下目兹的念书堂已经不能用了,高尔新果断顺着山路继续攀行。
得尽快赶到入口,好把这个消息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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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南雪洲头进去,石像森林里少说也得走上个一两个时辰。
森林的正中有一座小木屋,上次劼崖只到了外边的书房,从里间进去,是挨个排列的小房间。
外边是起居室,压塌了半截的软凳,漆黑油腻的壁炉,一个长桌子用于吃饭,但一般摆满了各式信笺和书。
右侧的拱门进去,最里边是白千的爷爷,也就是这个聚集地负责人的居所。
那个老头胡子和头发都白了,看起来却精神抖擞。
劼崖这时才知道,这人叫做舟折。
然后劼崖和伯玎被安排在了两个相临的房间,就在舟老爷子靠前一点的位置。
木门的上方雕刻着一个粗劣的狼头,线条扭曲,劼崖暗自心想,这说不定是白千的杰作。
房间的规制大小都差不多,松软的床,两头挂着灰色棉麻质感的帷幔,落地的窗户外边是森林的绿影,推开出去还有一张木头椅子。
若是遇上下雨的天气,这里一定是既阴暗,又潮湿。
劼崖一边想着一边离开其他人独自走进了这间屋子,房间的另一头仅有一张木桌。
桌上被人摆了一束鲜花,然后是一副画和一碗热汤。
下边的抽屉是打开的,里面有一把刻刀,一张印版一样的东西,还有一些干枯的茶渣。
劼崖把那副画拿在手里看了看。
一个黑影站在一座高塔的顶端,身后跟着一只两色眼的巨狼。
画的背面还有一行小字。
“跟着你穿过夜晚的森林”
落款是白千。
劼崖想都没想便把画纸扔回到了桌上,转头看着被整理一新的床铺。
他很长时间都没能睡个好觉了,自从有了那个下雨的梦境。
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直克制着自己不能睡得太深,仿佛只要放松了警惕,就会回到那个湿哒哒的,到不了尽头的地方。
不过劳累了这么长时间,他的身体控制着整个人朝着枕头快速地倒了下去,连衣服也没来得及脱。
果然不出所料,况且这么温暖的被褥也是很久没能遇到了。
只记得视线最后落在窗前的时候,那一阵幽暗的蓝光又出现了。
然后远处的天空开始下着大雨,右手边是弧形的高墙,每一步都仿佛是在时光的狭缝里,越往前越觉得费劲。
劼崖这一次认真地摸了摸自己的心,跳动的感觉很明显,和远处的雨滴敲打着地面是一样的频率。
左侧是白茫茫的大雾,和之前一样,他依旧觉得要远离那里。
所以身体靠着旁边的墙,石块与石块相连的纹路,还有冰凉潮湿的触感,感觉就像是真的一样。
记忆中一直往前走会有一个人,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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