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高传》第74章


泰奥,你支持了我七年,就为了要听听我滔滔不绝地倾诉我的想法吗?”
“你为聚居地做了不少工作,文森特。”
“是的,但是,正因为我们准备搬到那儿去,所以我方始领悟我并不想去。我不可能住那儿,也不可能做什么事。泰奥,我想如果我能使你理解……当然我能。当我独自在布拉邦特和海牙的时候,我自以为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我是单枪匹马与全世界作战。我是一个艺术家,独一无二的活着的画家。我所画的一切都是可贵的。我知道我有巨大的才干,世界最终会说:‘他是一个了不起的画家。’”
“那现在呢?”
“天哪,现在,我不过是许许多多中的一个。在我周围有成百上千个画家。我从各个角度看到自己被漫画化了。想想那些要参加聚居地的画家送到我们公寓里来的可怜的画吧。他们也认为能够成为伟大的画家。嗯,也许我就象他们一样。我怎么知道呢?现在我有什么可以用来鼓起我的勇气呢?在来巴黎以前,我并不知道世界上有那种毫无希望的傻瓜,一辈子在自我欺骗。现在我知道啦。那使我痛苦。”
“那与你毫无关系。”
“也许没有。但我将永远没法铲除那怀疑的幼苗。当我独自一人,在乡下,我想不到每天有成千幅图画在绘制出来。我以为我的画是唯一的画,而且是奉献给世界之美的礼物。即使我明白自己的画是万恶的,还是要画下去,但是这……这个艺术家的谬想……在起作用。你懂吗?”
“懂。”
“此外,我不是一个城市画家。我不属于这儿的。我是一个农民画家。我要回到我的田野里去。我要寻找一个太阳,它热得把我体内的一切,除画画的欲望之外,统统烧光。”
“所以……你要……离开……巴黎?”
“对。我一定要。”
“那么聚居地怎么办?”
“我要退出。但你必须继续干下去。‘
泰奥摇摇头:“不,没有你就不。”
“为什么不?”
“我不知道。我只是为了你才干的……因为是你需要。”
他们静默了一会儿。
“你还没有递辞职书吧,泰奥?”
“没有。我打算在下月初。”
“我想我们能够把钱归还原主吧?”
“对……你想什么时候走?”
“等我的调色板干净后。”
“我明白了。”
“那时候我就走。到南方去,大概。我不知道在哪儿。这样我就能独自一人。画,画,画。我一个人画。”
他粗鲁而亲爱地拥抱泰奥的肩膀。
“泰奥,告诉我你没有瞧不起我。我把你拖了进来,自己却这样溜掉。”
“瞧不起你?”
泰奥苦笑。他站起来,拍拍抱住他肩膀的手。
“……不……不,当然不会。我理解。我认为你是对的,嗯……老兄……你最好把酒干了。我得回古皮尔公司去。”
文森特又劳动了一个月,尽管现在他的调色板差不多与他的朋友们同样干净和光亮。但是仍然没有取得使他满意的表现方式。起初,他以为是由于笔法生硬,于是他试试画得慢一点,冷静一点。那种工细的画法对他来说,是一个折磨,画后再看看画面,反而更糟。他试图把笔触隐藏在光滑的表面之下,以薄涂代替库涂。什么都不起作用。他一再感到是在摸索某种媒介物,那不但是独一无二的,而且使他能够表现所要表现的一切事物。可是,他尚未掌握牢。
“那一次我差不多抓住了,”一天晚上,他在公寓里喃喃地说,“差不多,但不是很有把握。要是我能够找到其中的障碍就好了。”
“我看我能告诉你。”泰奥说,从他兄长手里接过画来。
“你能?是什么时
“是巴黎。”
“巴黎?”
“对。巴黎是你的训练基地。只要你留在这儿,你就始终不过是个学童。记得我们的学校在荷兰,文森特?我们了解别人是怎样干的,该怎样干,但是我们实际上却没有为自己干过什么。”
“你意思是说,我在这儿没有找到引起共鸣的题材吗?”
“不,我意思是你没有能够跟你的老师们一刀两断。如果你不在我身边,我会感到万分孤寂,文森特,但我知道你一定要走。世界上一定有某一个地方,你在那儿可以随心所欲。我不知道这地方在哪儿,那要你自己去找。但你必须离开你的校舍,才能成熟。”
“你知道,老弟,我最近一直在想哪个乡野吗?‘
“不知道。”
“非洲。”
“非洲!不是真的?”
“真的。在这该死的又长又冷的冬季里,我一直在向往灿烂的太阳。德拉克洛瓦就在那儿找到了他的色彩,也许我也能在那儿找到我的色彩。”
“非洲远得很呐,文森特,”泰奥沉思地说。
“泰奥,我需要太阳。我要它的最可怕的热和力。整个冬天里,我一直感到它就象一块巨大的磁石,把我朝南吸去。在我离开荷兰之前,我从来不知道有太阳这东西。现在我明白,没有太阳就没有绘画。也许使我成熟所需要的东西就是一轮烈日。在巴黎的冬天里,我冷到骨头里了,泰奥,我怕那种严寒已经钻入了我的调色板和画笔。我决不是做起事来半心半意的人;一旦我能使非洲的太阳把我体内的寒冷烧光,并在我的调色板上点起火来……”
“嗯,”泰奥说,“我们再多想想。也许你是对的。”
保罗·塞尚为他所有的朋友开了一个告别的聚会。他已经通过父亲,安排买下了山上那块俯瞰埃克斯的土地,将回家去造工作室。
“离开巴黎,文森特,”他说,“到普罗旺斯去。别到埃克斯来,那是我的地盘,不过到附近的地方来吧。那儿的太阳比世界任何地方更热更纯。你将在普罗旺斯找到晶亮和干净的色彩,是你以前从来没有看到过的。我将在那儿度过我的后半生。”
“接下来将是我离开巴黎了,”高更说。“我要回到热带去。如果你以为真正的太阳是在普罗旺斯,塞尚,那末你该到马克萨斯①来。那儿的阳光和色彩就象那儿的人们一样原始。”
“你们这些人应该加入太阳崇拜的行列。”修拉说。
“至于我,”文森特宣布,“想到非洲去。”
“好,好,”洛特雷克嘟吹道,“我们手里又有一个小德拉克洛瓦了。”
“你是那个意思吗,文森特?”高更问。
“是的。唤,不马上就走,也许。我想我得在普罗旺斯某个地方停留一阵,习惯一下太阳。”
“你不能在马赛停留,”修拉说,“那城属于蒙蒂塞利。‘
“我不能上埃克斯去,”文森特说,“因为那属于塞尚。莫奈已经画过昂蒂布,我也同意马赛对‘法达’是神圣的。哪一位能建议我可以上哪儿吗?”
“等一等!”洛特雷克叫道,“我知道一个地方。你想到过阿尔吗?”
“阿尔?古代罗马的殖民地,是吗?”
“对。在罗纳河上,离马赛几个钟头。我曾经到过那儿。周围乡野的色彩,使德拉克洛瓦的非洲景色相形见细。”
“真的吗?那儿太阳旺吗?”
“太阳?能使你发狂。而且你该看看阿尔的女人,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她们尚保留着她们的希腊祖先的纯粹的、优美的容貌,又混和着她们的罗马征服者的强健、有力的身躯。但奇怪的很,她们的气派却又是明显的东方式磁猜想那是八世纪撒拉逊人入侵的结果。真正的维纳斯在阿尔才能找到,文森特。模特儿就是阿尔女人!”
“她们听起来令人神魂颠倒。”文森特说。
“是的。你可以在那儿一直耽到你感觉到西北风时为止。”
“什么西北风?”文森特说。
“你到了那里就会发现的。”洛特雷克回答,强笑着。
“生活程度怎么样?便宜吗?”
“除了吃和住之外,花不了钱,住也不贵。要是你一心想离开巴黎,为什么不试试上那儿去呢?”
“阿尔,”文森特喃喃自语,“阿尔和阿尔女人。我~定会喜欢那些女人的。”
巴黎刺激了文森特。他喝了过多的苦艾酒,抽了过多的烟,参加了过多的外界活动。他感到发胀。他渴望独自一个人离开到一个可以安安静静、能够把他的奔腾有力的元气灌注到他的画上去的地方。他只需要一轮烈日促使他开花结果。他感到生活的高潮、他奋斗了长长八年时光的丰满的创造力,已经临近了。他知道他所画的东西一无价值,也许前面还有不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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