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下江南》第99章


圣天子见那侍者说话婉转,也就预备不进去。周日清在旁问道:“你家方丈现在哪里?我与他有话说。”那侍者道:“方丈现在里面招呼客人呢。”周日清道:“他招呼什么客?”那侍者道:“是城里王八老爷的姨太太,借这里请女客,呼我家和尚在那里招呼酒席。我家和尚,因为王八老爷是我们山上的施主,常布施功德,故此不便相辞,只得在里面照应。”周日清听说,不由三尸冒火,七孔生烟。当下一声喝道:“好大胆的贼秃,你可叫他快快出来,俺老爷与他讲话,倘若稍有迟延,借故躲避不出,可不要怪老爷用武,管什么三八乌龟,俺老爷就冲进去了。”这一片声喧,那侍者也不知所措,若要进去通报,争奈和尚招呼过的,若不进去通报,看见周日清那雄赳赳、气昂昂,知道不是好慧的,怕他真个打进去,不但和尚要吃亏,连那些女客也要带些不便。
正在进退两难之际,天然在方丈里早已听外面喧哗,已走了出去。一见是方才在方丈那两位客官在这里吵闹,当即上前说道:“客官不必如此,要知道里面现有官家女眷宴客,你们二位客人,是不便进去的。天下事要讲理,胡闹是不行的。”周日清见他出来,已是怒火焚身,恨不得即刻上去,把他痛打一顿,又见他言语顶撞,试问如何能够忍耐得住?当下就抢一步上前,伸开巴掌,认定天然嘴巴上一掌,口中说道:“好狗贼秃,你敢顶撞老爷么?”这天然被他一巴掌,不但痛入心肺,登时就红肿起来,嘴里的牙齿已打落了两个,满口鲜血流将出来。他还不识时务,以为这平山堂是奉旨敕建的所在,平时自己又与在城官绅都有来往,便仗着这点势,也就口中不逊起来。
此时圣天子也不免大怒,即命周日清道:“既然方丈里有人家内眷,不要惊吓她们,你可将这贼秃,提到客堂里去,与他讲论。”周日清答应着,立即走过来,伸了一只手,将天然的衣领一把揪住,轻轻的一提,如同缚鸡一般,提着就走。天然死力挣脱,再也挣脱不开,不由得跟着周日清到了客堂。此时合山的和尚及庙视等人都已来齐,都站在客堂外面,七言八语的乱说,又见圣天子与周日清在盛怒之下,不敢进去。只见圣天子大喝一声道:“好贼秃,你还不给我跪下!”天然哪里肯依?周日清一听此言,叫他跪下也就不容他不跪,即将右腿一起,认定天然腿弯子上踢了一下,天然不由的便双膝跌下尘埃。圣天子便向他说道:“你这贼秃,太也托大,你但知势利两字,为尔等本来面目。你可知道高某是何人?我且告诉与你,内阁陈宏谋、刘墉是高某的老师,现在两江总督、江苏巡抚与高某同年。因高某奉旨前往江南密查要案,顺道过此,因慕平山名胜之地,乃重来一游,所以仆从人等全未随带,只是这位周老爷同来,因他是我的继子,沿途可以照应。方才在尔方丈之内,使尔陪着高某游玩游玩,尔见我等不是达官显贵,就不愿相陪,以俗事二字推倭,彼时周老爷也就暗含怒意,与尔辩驳起来。若非高某在旁极力排解,尔彼时就不免要吃苦,高某亦明知尔存了个势利之心,所谓势利山僧,到处皆是,这也不是你这贼秃一人,所以高某也不与你较量。为何尔因俗事,不愿与高某同游。又何以不因俗事追随那班内眷?高某却不明白。这也罢了,或者因那班内眷她家的家主,是你的施主,平时有布施,偶尔内眷来游,情不可却,不得不勉为其难,陪她们去游玩一回,只好将自己的俗事暂时抛下,非若暂时的过客偶尔到此,既无功德,又无布施,可以简慢。果然如此,于情理上还可以说得过去,不过太觉势利一点。为什么已经领着她们游玩一番,她们借尔的方丈宴客,自有她家的奴仆在那里侍候,设再不敷所使,尔只应派两个老年纪的庙祝进去相帮,才是道理。尔却恋恋不舍,借着这照应的题目,只管在里面追随。如此看来,你这贼秃,尚不仅在势利两字,及至周老爷唤尔出来,尔不知道自己有理亏之处,还敢出言顶撞,以为高某不过是寻常的过客,就顶撞他两句,绝不妨事。再不然,就倚仗官绅之力,以势压人。今高某也不与你在此较量,我将尔这贼秃送往地方官那里,勒令他处治你个勾引妇女的罪名,看你怎样奈何我高某。”天然见说出这一番话语,登时哀求起来。毕竟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69回 还求恕罪前倔后恭 阅读来书惊心动魄
更新时间:2008…2…24 10:28:51 本章字数:2643
话说天然和尚,到了这个地步,知道这两个客官是京中的大员,也吓得魂飞魄散,伏在地下叩响头,口中哀求说道:“小僧有眼无珠,语言冒犯,接待不恭,还求两位大人、大老爷格外开恩,宽其既往,小僧当从此革面洗心,不敢再以势利两字存在心中。若将小僧送往地方官衙门惩治,这勾引妇女的罪名,小僧是万万担当不起,而且小僧实在不敢存这恶念。今日实因王八老爷的家眷,在此饬令小僧招呼,小僧又碍于施主份上,不得不勉强周旋。还求二位大人、大老爷俯鉴小僧不得已的苦衷,法外施仁,不咎既往,小僧当办香顶礼,日祝二位大人老爷万代公侯,子孙昌盛。”
天然在里面跪,客堂外面这些和尚,见方丈如此,也就环跪下来哀求了一回。圣天子见了这样光景,倒也好笑,从前那种势利,现在又如此卑微,实在是山僧的本色。因暗想道:“他既然知罪,如此哀求,朕也不必与他较量了,就是他追随那班妇女,也是有他不得已的苦衷,他若不款待殷勤,又恐遭他施主之怪,只要他从此悔罪,也就算了。”心中想罢,也就问道:“你家从前的那个方丈,叫作了空,现在哪里去了?你可叫他前来见我,他见了我自然知道高某的来历。”
原来圣天子初次南巡,在平山堂游玩,那时方丈便是了空。天然见问,复跪下面禀道:“了空和尚已圆寂了三年。”圣天子听道了空已死,复又叹道:“了空和尚才算是个主持,如你这贼秃,实所谓酒肉和尚,高某本当将你送往地方官严加处置,姑念你已知有罪,一再哀求,你家众僧又苦苦代你求情,高某只得看众僧哀求情切,法外施仁,不予深究,以后若再如此,高某可万难容忍。现恕你无罪,且下去罢。”天然见说,这才把心放下来,当下又叩了个头,才站立一旁,躬身侍候。
此时天已过午,天然复上前说道:“小僧蒙两位大人大老爷的恩,不予治罪,小僧真是感激不已,但是现在已有申牌时分,想两位大人大老爷也当用饭,小僧前去招呼,聊备一餐素面,求两位大人大老爷赏个脸,就在敞山稍用些须,免得再回城去用饭。”圣天子与周日清二人,当初来时本有此意,预备在山上吃面,及见天然那种势利,便不高兴,就打算去各处游玩一回,也就开船回城吃饭。此时,天然又闹了这一阵乱子,圣天子又督责了一番。时候却甚不早,今见天然留住吃面,却好腹中也有些饥饿了,也就答应。
当下天然这一欢喜却出乎寻常之外,当即将厨子喊来,招呼厨役,令他要做得格外精洁,那厨子自然不敢草率。天然当下又请圣天子仍去方丈里坐。周日清道:“怎么又请俺到方文里去,你那里有官家内眷,我们不方便进去的,难道此时可以进去,不似从前的不便了么?”天然复又跪下说道:“还求老爷不记前事,小僧感激无已,现在王家的内眷已经去了,因此还请老爷们到那里去。”天子见说,也就站起身来,与周日清同至方丈。
你道王八家那个三姨太太陆湘娥,并请来的那些同院姐妹,为何去得这样快?原来陆湘娥一听见外面吵闹,即令天然出来看视,不一会,见有人进去说:“天然被打,现已拖到客堂里去讲话。”又见有人来说:“那两位游客,是京中的大员,到江南密查要案,因为和尚出言不逊,要将和尚送到地方官那里去处治,问他一个勾引妇女的罪名。”陆湘娥一闻此言,惟恐连累自己,连酒席都未终局,即同着诸姐妹,吓得蝶散驾飞而去。所以那方文内,始而为莺花金粉世界,一变而为寂灭虚无的境地。天然僧也算是个大倒霉,就因陆湘娥等一来,他在先满心欢喜,以为这些女菩萨,将她们应酬好了,必然有一宗大大的布施,哪知反而出了乱子,不但不能如心所愿,反而遭了一阵毒打,将口内牙齿还给打落了两个,还要跪在地上叩了一阵子响头,又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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