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猫同人)[鼠猫暧昧-民国]京华梦》民国]京华梦-第5章


白玉堂转身往“棉花地”走回去,月光映上地上的积雪,茫白的一片,有些刺目。他呼出口气,蒙白的霜雾就结成了一片水珠。
“明天我在广德楼开锣,请你听戏!”
他喊出来,看见那个走出段距离的人影,转过身来,一如那天永全院里匆忙的别离,对着他点点头。只是距离遥远,他猜想,那张干净年轻的脸上,笑容依旧。
****民国十年?春?北平****
“这一身的柳棉絮子,真是!”
白玉堂把脚错放在凳上,看着班主转进来,在身上拍拍打打。眼睛眯起来,百无聊赖。
“我说,爷们都精神着点!外面坐的可是帅府小姐,不比别人,来看戏,就唱出绝的!”这话说给谁听,那人撇撇嘴巴。反手掀开帘子,看见黑压的一片。
扶剑,念唱,他沉在自己的世界,黑夜里奔向未知方向的水泊梁山。
唱完了,惊天动地的掌声,喝彩,把他拖出来,从戏里,自梦中。他忽地失落,一切漫天盖地地疲软下去。余光一扫,二楼高坐的曹小姐身旁,那人仍是一身军装,略带点困惑的表情。
隐约记起那日帅府里模糊的对话,少时便留洋在外的人,不大懂得这的老祖宗玩意儿吧?
白玉堂想着,偏那困惑的模样,在脑海里成型凝固,嘴角一勾,笑意难掩。
散戏而去,曹小姐照例乘车安然返回帅府,班主瞧屋外,递给白玉堂个若有深意的眼神。他满腹狐疑,出了前门,月光下那孤零零的身影,突兀地纠缠月色。他咳一声,引得那人转身,愣愣,又笑起来。
“有事?”
春寒料峭,白玉堂紧紧衣领,泛起个模糊无意地笑。话一出口,终于记起——他邀他看戏。
眉头皱起来,他中了他的邪。不然这样颠倒的话,怎么说出口?
“说笑!”他见展昭一怔,尴尬爬上脸庞,索性咧嘴一笑,“真不识逗。我请你听戏,自然记得。”
他踱过去,狠狠一吸气,摒着呼吸听夜里各样的嘈杂。
入夜,和上海不同,北平的街道寂然下来,本分守己。晚归的小贩在挑担前挂盏昏黄的油灯,点出一片蒙黄的狭小世界。一路走下去,黑夜里一个又一个的亮点,像是偶遇的惊喜。
“戏很精彩。”由衷的赞叹,不掺假。可偏偏好在哪里,他又说不出。展昭盯着地面,眉头皱皱,想着还是没有头绪。话凭空说出来,听着竟像奉承。
白玉堂看着,略品尝那点挣扎的意味,不觉笑出来。
“祖传的玩意儿,听不大懂?”
点点头,展昭苦笑,却酌量着急急补充:“说精彩,是感觉。”
林冲夜奔,奸佞当道逼得他生生反叛,这一份悲愤凄然,他听懂了。他们又何尝不如林冲一般,这样的世界总与当初的理想相去甚远。
“祖宗传下来博大精深的玩意儿,这才一出,赶明儿我一一唱来你一一听。听得懂戏,才是个地道的中国人。”白玉堂说着,脸上泛起点骄傲,只有在这样的时刻,展昭才能分明从圆滑漠然的表情里读出鲜活的意趣。
“君子一言。”
相视而笑,这样的岁月里,明知难以兑现的承诺,没来由,分外真实起来。
“总有胜利的一天,到时,仔仔细细听你唱。”
“胜利?”白玉堂笑笑。什么叫胜利?这样的局势是谁的胜利,将来又是谁的天下?将来的事将来算,没人知道,那样的一天,能不能盼到。这样纷乱的尘世,一切都是未知,“风口浪尖,你拼了,舍家弃业,值么?”
这话不该出口,可忍不住。
展昭顿住脚步,回过头看他。
值不值,这样的事终是容不得他想。他看到的是民生凋敝,国将不国。新式教育的耳濡目染让他知道,新世界的好。家人的做为让他知道国家不容乐观的现状。这选择或许是种背叛,对家族亲情的背弃,可他投身进去,掐断后路。或许这不顾一切的投身,只是微不足道的星火,冬日还会继续。他们也许一无所获,淹没在时间的遗迹里,悄无声息,无人问津。牺牲和流血都只是历史上一举模糊的概括,终于不见经传。可是那微弱的火光,实在地燃烧,燎原大火,只在明天。
想着,他笑起来,目光灼灼,焚烧着初春北平刺骨的风,柔和地散去。
白玉堂望着,月光没来由地霍亮,轻铺上月光下那身淡色的军装。他点点头,不再追问,背身慢慢踱去那罩着鹅黄荧光的小摊儿。
等了一阵子,举了个晶莹剔透的小玩意儿,递给展昭——一只滚圆的小耗子,暗光下盈着流彩。
“咱们地道的小玩意儿,这糖人儿,你该补上一课。”
展昭愣愣,微哂,接过去捏在手里,打量着,骤起眉毛:“为什么是老鼠?”
“我属耗子!”白玉堂搓搓手,呵口暖气,嘴角勾得高了——喝豆汁都能烫舌头,不是猫?
掩不住笑,慢慢寻着那月光走去,霍又想起什么,转身喊着:“我等着,看你说的未来。”
相视,含笑,他们还有他们的君子之约。待到那日来临,他要不舍昼夜,唱个够本,让他见识老祖宗传下高深精妙的绝活儿。
****民国十年?秋?北平****
北平的秋日来的无波澜,秋蝉嘶鸣,平添凄凉。千百年来如此,日后也没有更大的分别。
永全院里的大红灯笼白日里蒙着灰尘,没有夜晚的光鲜——它昼伏夜出,在乱世迷夜最见绮丽。
白玉堂横在床上,水烟袋敲敲打打:他看着殷红上装。
粉扑子一拍,就能遮了满面倦色;大红的胭脂擦开,仿佛生出了少女般修羞涩的欢喜。她望了外头渐暗天色,脱胎换骨,告别了白日的苍白,又鲜活了起来,就像屋外那盏纸扎红灯笼,诱惑地泛起目眩神迷的喜色。
“看什么!”镜子里映着那人直勾勾的眼神,仿佛关注,又仿佛心不在焉。她不自在起来,“又不是化给你看!”她满腹埋怨,话到嘴边却只是嗔。对这男人,她吐不出只言片语的恶毒,她还是舍不得,“我这儿你少来了,别家院子也不见你逛。广德楼的戏你倒是一场不误。可别说你要收心娶房媳妇儿安生过日子!”
白玉堂当没听见。
安生日子?什么叫安生!
去年冬日,“张记”豆汁不出十步的地方,盈白的月光底下,他喊一句请他听戏,广德楼就多出了一个听客,不大懂戏,却偏偏说不出的认真。
生逢乱世,天给的苦,他不认命,不信那些踩在老百姓肩膀上,拿着枪炮开天下的官匪。却也没想要学那些把理想挂在嘴边的革命党,手无缚鸡之力,却冲着枪口猛撞。
可他还是没得安生。
他碰见了展昭。
永全院里放他,可说是逼不得已;大帅府里再相遇,他当作明哲保身;那当晚他脱口而出的邀请又成了什么?
自作孽。
联系千丝万缕,他没有削金断玉的宝刀,命运早就绞在一块儿,剪不断,理还乱。
“开锣了。”
他懒得再想,抖抖衣服,拉开门,秋风灌进来,脑袋嗡的一热。
岁月在眼前倒回去,褪色,发黄,复又鲜明。那些嘈杂声色渐远,留给他一个虚空的缝隙,他从缝隙里窥出去,暗红灯光和夜色纠缠不清,裹着楼头那穿着灰色洋服的人,忽然朝这边望来,虽面目模糊,却分明可瞧见灼灼的光芒。
那人正靠着墙壁,远远望过来,大红灯笼翻花的喜色,仍是刺眼 。
展昭愣愣,眼睛微眯起来,永全院里的热浪让他仿佛觉得一切如置梦境,那些崇高的理想,流淌的鲜血都已远去,只剩楼头那间屋子,木门吱呀,走出人来——往事重现。
这没来由的偶遇,竟又在小李纱帽,仍是同样的门房。往事历历,恍惚昨日,一如初识。可有些人事却如出行的黄包车,在太阳底下灰飞了车辙,却实实在在来过。他合该忘了月下那一声听戏的邀请,不去广德楼看那一展身的风采。
可偏偏,剪不断,堪不破。
索性在大红灯光下眯上眼,白蒙蒙的呵气氲开,那穿这白假眠马褂的人影就朦胧间奔来,攥着自己的手腕,霎时间,天旋地转。
白玉堂带着人窜间屋子,门在背后砰地甩上,惊得殷红失手摔了镂花手镜,“当啷”一声,带出冰冷冷的回声。
白玉堂快一步,窜上去掩着她的嘴巴,“别嚷,也别问,”他柔声细语,在这样的时刻,这比什么都有用。他忽然嚷起要吃糖炒栗子,分明是撒泼耍赖一副孩子像。这方法好,他省去解释。
他怎好解释?又能说些什么?
满眼的惊疑——殷红已认出了展昭。
有些话,对着自己尚且说不清,道不明,又如何说给她听?这趟浑水,他心甘情愿去趟,别人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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