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他与君共春梦[重生]》第20章


“伯父不让你出西越真的?”冯项见好友嘲讽完,低头一颗一颗地收回棋子,忍不住问道。
“真的。”宋迟差点又露出嘲讽脸,不过这回是自嘲了。三岁背完《万文经》,六岁通读《四海政事》又如何?终究只是楼明一隅坐井之蛙。
“伯父必然有伯父的道理,你莫太难过。我爹,我大公,祖祖辈辈都没离开过西越,不照样活得好好的?”冯项眼睁睁看着好友越来越沮丧,忙劝慰道: “像你这种聪明人,不管在哪,都有用武之地的。”
他这话是有凭据的。
陈国不似长肃般,采用考试的方法选取官吏,世家大族把持朝政与国教,在所难免。西越也不例外,但偶尔有开明的都府令与府尹,会举办些考试,只在世家子中间推行,用来选取撰写本地史与志的文臣。
宋迟十一岁时便参加考试,回回取得头名。都府令房呈修很喜欢这个天资出众的少年,想提前收他作都府文书,被宋迟的父亲宋神通以“犬子年幼不堪大任”的理由拒绝了。
每每谈到这件事,宋迟都恨不得翻出证据,自己是他爹捡来的,反正不是亲生的。
“宋伯父辞官归隐,不愿你也误入歧途……”冯项只能弱弱地和他解释。
把儿子强行从都府屏邑带回湖心岛家中后,宋神通又做了决定:送儿子去七才夫人那里学艺。
七才夫人,乃九位精通各种才艺的名家,这七人中,有三对夫妻,只不过那位擅长草书的女师傅最出名,九人又同住在凤岭县城郊,世人就把他们七人叫作七才夫人了。
七才夫人一直有开馆收徒,不过大多来求学的,多是哪个楼子里的风雅清倌人,也因此,学馆名声不大好。
世家子弟从少年时,要么跟随父辈处理政事,要么跟随家中有学问的长辈读正经书。七才夫人那些技艺,实在没太大作用。同龄人在习武健身,跟随父辈见识风物时,宋迟只能窝在小阁楼里,按照女师傅的吩咐,临摹一张张古人的字帖。
所谓七才,即琴棋书画诗酒茶。
冯项一直觉得,宋神通送宋迟去七才学馆,是因为这个儿子学东西太快了。旁人掏一份束脩,学一样技艺,还只能学个皮毛,再多的学个三两成;宋迟是掏一份束脩,学七样技艺,全部精通还自我再创造,还嫌弃师傅教太慢。
眼下他与宋迟都即是弱冠年岁,学问方面,远远不及,差距宛若小溪与大海,剑术方面,也不过稍稍胜出。
作为楼明县尉之子,冯项早早跟随父亲维持一县治安,此次来探望好友,是因为听说对方被父亲关起来了,不得出门。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宋伯父怎么想的,他应当是为了你好,但没有道理,到现在还关着你,不让出门……”
冯项又坐了下来,挠挠头。
宋迟嘴上不谈,心里却清楚,这跟自己某次透露想去玉宛有关。
“你怎么想,真要接受那个赌约?”
“嗯。”
宋神通与宋迟打赌,若其能在半年内看完家中藏书阁所有书,便许他出门,且不过问其所去何处。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只是……
见好友不解为何父亲突然松口,宋迟解释道:“只是他还说了,若我要离开西越,那从此不论荣辱,都与宋家一门九十四口人无关,哦,不,九十三口人。”
冯项一时哑言。
过了会儿,安慰道:“父子没有隔夜仇,何况伯父和你之间也没仇……应当,没有吧?额,等你出趟远门回来,他肯定松口,伯母在旁边劝着些,这事就算过了。哪能直接和你断绝关系啊!”
宋迟眼睛看向头顶的白色梨花,声音低沉:“我有一远房叔父,名唤宋夔,便是离开西越后,再无音讯。不过我想我应当不至于此。”
那个叔父,他爹道,是他们那一辈,远近闻名的聪明人,不仅博闻强记,还擅长腿脚功夫。
又一朵梨花在枝头摇摇欲坠,宋迟干脆将其摘下,盖在脸上,整个人向后仰去,平躺于草地上。春风过,只着白色单衣的青年纵遮了脸,依旧不失俊秀出尘的好颜色。
冯项艳羡地盯着躺倒的好友,换了个话题,问道:“今年花祈节,元英说,要在县东杜鹃林外等你……”
地上的青年睁开双眼,神情严肃,半晌,头一歪:
“元英是谁?”
冯项:“……”
是和你我青梅竹马的县丞千金啊混蛋!
第19章 本宗决意薅羊毛
“元英是我,未婚妻!” 冯项咬牙切齿地说道。
这是真话。两家长辈共事已久,小辈青梅竹马,指腹为婚,再正常不过。只不过元英痴心错付某个无情渣男,两家都当这桩婚事,不一定作数。
不过眼下冯项已经决定回去就提亲了。
“啊,那祝你俩百年好合,生出的儿子能在十岁时读完《万文经》。”宋迟笑道,只当好友在向自己报喜讯。
他是真的忘了元英是谁,在七才夫人学馆时,向他抛媚眼求指教学问的女子实在太多。只不过宋家家训严苛,不许纳妾,不许嫖/娼,不许调戏良家妇女,不许无端与发妻之外的女子调笑。
冯项恨不得把他从地上揪起来揍一顿,太阳他娘的!又在嘲讽你大哥我十岁时还不能读完《万文经》,你以为谁都跟你宋某人一样八岁就能通读《四海政事》吗?
“你放心,我和元英绝对恩恩爱爱,白头到老,五年抱三,子孙满堂!而你,”冯项居高临下睥睨道:“将会孤独终老,真情难觅!”
“首先,孤独终老这一条就……”
滚啊!谁要和你说真的,诅咒,诅咒懂吗?苍天有眼!来个狠角色治治宋某人吧!
冯项带着一肚子气愤愤而去。
宋迟待在原地,有些摸不着他的心思。自己恭喜他,有什么问题吗?元英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啊,忘了是谁了……
宋迟记忆力很好,除了记人。想不通,他就不想了,反正冯项一直这个性子,两人相交,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转身折回藏书阁,又开始找关于梦境的书。世人皆知给死人送钱要烧纸钱,给梦里人送钱,要烧什么?
宋迟翻翻找找都新发现,只能作罢。
少年叫苦不堪的愁容印在他心里,纵然心疼,无法有所助力。
宋迟近来做梦,总能梦到自己在一处农庄里读书,农庄非凡界,有一少年来耕种,还有会说话和走动的稻草人。
这农庄依山傍水,如同世外仙境,连着那少年也是眉清目秀,灵动率真。
梦醒之后翻找古籍,以为自己是碰到古人所说的【黄粱梦】。寻常黄粱梦只能做一次,他的黄粱梦做了好几次。在黄粱梦中读书,并不浪费现实里时间,故他敢和父亲打赌。
上次少年疼得在地上打滚,不知现在如何了……
想到少年,宋迟嘴角勾起,取纸笔,蘸了墨汁,循着记忆里的模样,把他画了下来。
白纸黑线条,墨发披于脑后,身躯瘦弱,纤腰薄唇,衣襟在田野间上下翩飞,一双灵动的眼睛追随着他的脚步。
他不该忘记这样的一人。
可翻遍记忆,宋迟都找不到自己与少年相交的场景。或许他真的凭空在梦中勾勒了一个……改日将画交给冯项,这小子到处蹦跶,应该能找到人。
李真。
玉宛,国师府上上下下为着国师殿下的病情,操劳数日,尽心尽力尽财。待孽鸩苏醒,可以下床走动几步,冬茶将府里账簿拿给他看。
仅剩的银子花得干干净净,连一两都没剩下。
就这还是冬茶发挥理财天赋,减少开支,拿私产帮扶国师府的结果。
不然,孽鸩此时便是大陈自建国以来,第一位身背重债的国师。
孽鸩心疼地查看系统面板,自己一场大病,用去两瓶昂贵的药剂,【缘机赐福】只剩最后一次使用机会。若再不抓紧做任务,迟早被这破系统玩死。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解决国师府财务问题。
三个人并排坐院里,石桌上摆着一本毫无进项、不忍直视的账簿。
干月压下冰媚剑,皱眉发问道:“神礼何在?”
“自四年前第鹏病逝,教廷群龙无首,神礼暂且由第家后代征收入库,第家覆灭后,为太工部杨革总领。”
“当今朝廷格局,一相一察三部,太宰林邯,林后之父,大祭祀林夙之兄,位高权重,资历颇深,现在被顾平堇猜忌。”
孽鸩指节轻扣桌面,冷静分析道。冬茶讶异地抬头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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