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乱江湖》第80章


“……”霍临风心中好苦,怔忪的空当,容落云从他怀中挣脱,拽着他飞下树干。他回过神,落地后说:“记得长生宫一事吗,沈舟来那次提过。”
容落云轻点头:“沈大哥又找你了?”
霍临风苦中生愠,身份才暴露多久,这就改口“沈大哥”了。“沈舟没找我,圣旨找我了。”他直截了当地说,“皇上命我修建长生宫。”
容落云吃惊地看来,下意识地、也是无意识地靠近一步。
霍临风详细告知,包括旨意背后的来龙去脉,无一字错漏。说罢,他道:“莫与我生气,我若决心对付不凡宫,就不会急急地来找你。”
他想起庭院中所见,喜鹊欺灰雀,啄的却是小虫。
“既然着急建长生宫,何必还要加大难度,非建在东南之地?”霍临风说,“意在折腾我的话,在哪里建都一样,至于“剿匪”,对我来说并非难事,他们又不知你我的关系。”
容落云一凛:“你的意思是,陈若吟此举最主要的目的,是尽快除掉不凡宫?”
霍临风“嗯”一声,点了点头。
瀚州一事动静很响,陈若吟折损陈绵、陈骁,失去贾炎息这只爪牙,之后必定仔细调查过。一旦确认和不凡宫有关,恰好借霍临风之手将其铲除。
此次修建长生宫,乃一石二鸟之计。
“我还担心的是,”霍临风说,“陈若吟是否得知不凡宫和三皇子有联系。”
容落云面寒似冰,转念想到,无论陈若吟的目的如何,执行的人是霍临风,最难办的也都是霍临风。他仰脸看着,想知道对方接下来会如何做。
霍临风最擅长临危不惧,迈近一步,说:“我已经想好了。”
“什么?”容落云问。
霍临风微微俯身,凑到人家耳边:“拖。”
容落云皱眉:“就这样?”
霍临风盯着那耳畔的碎发:“还要别的?”说着,嘴唇碰上去,不受控制了,破罐破摔了,轻轻吻在容落云的鬓角。
他道:“与我暂时和好罢。”
容落云未吭声……总觉得自己上了当。
作者有话要说: 小霍:出事了。小容:你爹被杀了?让我想起原路里路路见到邱儿,路路:出事了。邱儿:你爸被双规了?
(明天休息)
第61章 
喜欢的、又丢掉的情人; 在鬓边亲那么一口; 好像把绣花针的针尖儿烧红了,扎在那片皮肤上。皮肉觉出灼热; 麻酥酥的; 而后才是疼; 仿佛刻下一块新鲜的刺青。
容落云想搓一搓耳鬓,又唯恐显得恇怯小气; 迟疑着; 支棱着手,整个人一副失神的样子。半晌; 霍临风等不及般; 得寸进尺地捉他手臂; 摇了摇。
“暂时与我和好,行不行?”霍临风重复道。
容落云仰起脸,心中掂掇“和好”二字,问:“暂时和好; 请问‘暂时’是多久?”三五日; 七八日; 还是一两个月?
如何算和好,佯装无事发生?
自欺欺人后,到时候又如何收场?
心绪一点点回笼,容落云抽出手臂,甚至一口气后退几步。他注视着霍临风,摇一摇头; 说:“我不愿意。”
霍临风抿抿唇,那点希冀碎得丁点不剩,又骂不得,只能瞪着这铁石心肠的人物。谁料,那人一口拒绝还不够,竟转身走了。
“去哪儿?”他抬腿跟上。
容落云不答,径自朝山上走,走的并非直溜溜的线,些微向东。
霍临风在后面跟着,护花使者般,容落云若踩到湿滑的叶子,他抬手扶肩,前边树梢挂着草蛇,他提前掷颗石子砸下。
如此亦步亦趋,不知多久,一阵凉风扑面而来,他们走到了一块开阔的地方,像一处小悬崖,能眺望见冷桑山下的景色。
容落云站定,扭身扯住霍临风的衣袖,用着拎花缸的力气,撼大树的劲头,把人家猛地往前一拽。
霍临风毫无防备,趔趄一步刹停在悬崖边上,望着飞落的碎石,他问:“你谋杀亲夫不成?!”
“……”容落云松开手,“我想让你看看。”
从此处俯瞰,可见临山的不凡宫,再往东还有一片片农田,农田周围是民户居住的房屋。他走到霍临风身旁,问:“霍将军,你打算如何拖?”
不凡宫才多大,那奢华的长生宫又将占地多少?
容落云道:“先抛却不凡宫,咱们瞧瞧别的。”
他一手遥指,一手又抓住霍临风的袖子:“届时侵占农田,民户祖祖辈辈耕种的土地没有了,他们怎么办?那一片碍事的房屋拆除,近百户人家又住在哪儿,露宿街头?”
霍临风望着,他明白,接到圣旨的那一刻就明白。
只是这布满荆棘的担子压在肩上,他疼了,暂且逃避般不去想。此时容落云抓着他,拽着他,非要和他掰扯清楚。
那情态……犹如伸冤说理的百姓,他像一个作恶的狗官。
容落云问:“除却这些,人手呢?”
大兴土木便需要大量的劳力,青壮年都搜刮来,种田的,做生意的,家家户户只剩下老幼妇孺,要怎样生活?
等劳力攒够了,木料、砖瓦、雕栏玉砌如何造就,画栋飞甍何以搭建?光是所有的长钉,便是一笔不好估计的数目。
容落云顺着那衣袖往下捋,隔着布料,蹭过霍临风的小臂。至袖口,他轻轻握住对方的手掌,指腹抚过掌心的纹路。
“劳民伤财,为何偏偏是你担此差事?”他呢喃道,“我真恨是你……但也庆幸是你。”
霍临风反握住,把容落云的手握得紧紧的:“为何庆幸?”
容落云说:“是你的话,三千钉便是三千钉,十万两便是十万两。”
于霍临风而言,修建长生宫是苦差,进退维谷煞是折磨。可对于贪官污吏而言,却是难得的肥差,一扇门,一片瓦,皆能捞到油水。
“各地已经寻着名目增加赋税,层层盘剥吃肥多少蛀虫。”霍临风道,“税银汇聚到朝廷,朝廷再拨给我,单我清白根本是杯水车薪。”
两手相握,这会儿工夫已经暖融融的,没有任何情爱的意味,更像是暂释前嫌,互求一份安慰。
容落云却低下头,盯着他们的手,而后慢慢地松开了。
“我拒绝你,并非因为恩仇。”
霍临风牢牢攥着那手,舍不得放开。
“我甚至愿意为了大局与你暂时和好,渡过这场难关。”
手心湿漉漉的,霍临风清晰地感受到,容落云正一点一点地把手抽走。
“只是,侵占田地民居,征苦力,你的兵必定要沾惹民怨。”容落云说道,“但凡百姓有损,我会立刻率不凡宫阻挠,与你针锋相对。”
莫说和好,对立已是板上钉钉的事。
拖,仅是一时之策,拖得太久惹恼皇上,还会落个办事不力的罪名。可奉旨行事,注定是为虎作伥,助纣为虐。
容落云彻底抽出了手:“你曾说过,鞠躬尽瘁为的不是朝廷,是万民。”
霍临风神色认真:“是。”
容落云问:“那如今相悖,你会如何做呢?”
这是天大的难题,他问了,但未打算求个答案,只是想让霍临风好好地想一想。扭身朝回走,几步之后回头望一眼,对方仍立在原处。
挺拔依旧,只不过在清风中显得有些落寞。
容落云动了恻隐,确切地说,他心疼了。迟疑片刻,他轻轻喊道:“霍临风?”
霍临风绞着一腹愁肠,全神陷入思虑之中,未作反应。容落云捡起一块石头,冲那宽阔的肩膀用力一掷。
“嘶!”霍临风遽然回头,“为何砸我?”
容落云道:“回你的将军府琢磨去,杵在那儿做甚。”
霍临风反问:“不能杵在这儿?你家的山头吗?”
容落云气道:“撒着癔症,仔细一不留神跌下去!”
霍临风微怔,他狗咬吕洞宾了,方才握着他的手也好,一句句的提醒劝诫也罢,还有此刻凶巴巴地撵人,藏的俱是关怀的心思。
待他反应过来,那人却已经踪影全无。
容落云真的走了,懒得白搭好心,钻入林中健步如飞。走出二三十步脚底一滑,无人扶他的肩,于是歪了身子险些跌跤。
一看,绫鞋底子沾着脏污,一股子臭味儿。
再一看,湿滑的那一坨东西哪是黑泥,分明是一泡粪!
容落云两眼发黑,脱下鞋,赤着脚往前走。走出几步又停住,那么新鲜热乎的粪便,显然是刚留下的,虎还是狼?
狼的话,不会是嗅着他的味儿,来寻仇罢?
他低头四顾,察觉一溜浅浅的足迹,循着走,不多时找到一处洞穴。洞口腥气弥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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