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许你》第97章


是首辅,脸色变了几变,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知道是一回事,亲眼见到又是另一回事,更别提这位首辅还是曾淮的密友,在曾淮被流放之后经他的举荐,才从内阁排位靠后的位置一跃坐上了首辅之位,想起前尘往事,再看到面前得意洋洋的梁祯,怎能不恼。
祝云瑄没有含糊,开门见山道:“朕留你们下来,是有一事要与你们说,皇后从明日起亦会入内阁,他年纪尚轻,资历不足,你们多担待着些,稍后朕便会下圣旨。”
几位内阁大臣俱都懵了,皇后入内阁?滑天下之大稽!
面面相觑之后首辅第一个提出了异议:“陛下,如今内阁已是满员,臣等兢兢业业为陛下和朝廷效力,并未有丝毫过错,敢问陛下这是何意?”
祝云瑄淡道:“江卿言重了,朕并非要你们谁腾出位置,我朝开国之时定下的内阁辅臣人数便是七人,自太宗皇帝后才改为六人,如今朕不过是想恢复旧制而已。”
“可依着太祖皇帝定下的旧制后宫便不能干政!皇后是后宫之主,又怎能再入内阁乱了朝纲,引得天下人笑话!”
一旁的次辅亦附和道:“自我朝开国以来,无论男女,只要嫁了人,那便是为人妻为人妇,不能再轻易抛头露脸,更不能出入朝堂入仕为官,祖宗规矩坏不得啊!皇后既为皇后,合该做后宫表率母仪天下,为皇家开枝散叶,而非入阁拜相!”
梁祯嗤笑了一声,轻眯起双瞳,不怀好意地看着面前面红耳赤的两位阁老:“母仪天下?开枝散叶?”
二人张了张嘴,委实难以启齿,谁不知道太子是陛下生的,可……
祝云瑄拧紧了眉,片刻后淡声说道:“既如此,那便改一改,朕嫁给他吧,皇后这个封号也免了,叫礼部去翻翻古籍,看看有没有什么更合适的称号,如此一来也不算坏了祖制。”
“不可啊!”几位内阁大臣吓得当即跪到了地上去,痛哭流涕地恳求起祝云瑄,“陛下万万不可如此啊!您是天子!怎能嫁做他人妻!如此一来我大衍国威何在!陛下的威仪何在啊!”
梁祯扬了扬眉,却是没想到祝云瑄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即便是吓唬这些阁臣的,他也心满意足了。
一时间两相都不肯退让,御书房里的气氛有些僵持了住,直到后殿传来一阵咯咯笑声。
暥儿哒哒哒地从后殿跑了出来,见着梁祯大喊了一声“父亲”,满头大汗地笑着撞进了他的怀里。
几个小太监带着他在后殿玩捉迷藏,一个没注意就让小太子自个跑了出来,下人们追出来,一个个跪到了地上去请罪。
梁祯笑着将人抱起,拿了帕子给他擦额头上的汗,小孩儿又看到坐在与御案后的祝云瑄,嘴里嚷着“爹爹”,从梁祯身上扭了下来,跑去祝云瑄身边,举高手要他抱自己。
祝云瑄无奈将人抱起,让之坐到自己腿上,小孩儿拉扯着御案上摊开的奏疏,见着什么都要伸手去摸。
祝云瑄按住他的手,小声提醒他:“暥儿乖,别乱动。”
小孩儿这才注意到下头还跪了好些个人,目光转了一圈,落在那正抬头偷眼打量自己的首辅身上,咧开嘴角笑了起来:“这个伯伯的胡子要掉下来了,好丑哦。”
首辅:“……”
暥儿这小笨蛋压根不记得梁祯先前跟他说的不该叫这些人伯伯,在他的认知里,只要是长了胡子的男人,无论老少,一律称呼伯伯,第一次见到梁祯时他便是一副胡渣邋遢的模样,所以也是伯伯。
至于面前这位首辅大人,向来以一把打理得十分整洁的美须自傲,哪曾想那胡子竟然是假的,是他自己贴上去的!可怜这首辅大人一把年纪了胡子依旧稀疏,怕被人看轻才有此一举,先头他哭了一场,又抬手抹了几把脸,贴在嘴边的胡须差点被撸下来,他自己没察觉,旁的人也没提醒他,结果却被童言无忌的小太子一语道破了。
老首辅又羞又恼,手忙脚乱地将胡须重新粘回去,一想到这事传出去他绝对要成为朝中笑柄,就恨不能一头撞死在这甘霖宫的柱子上算了。
同僚纷纷忍笑低下了头,梁祯却半点不客气地讥诮道:“江阁老,你这假胡子是谁给你做的,怕不是故意蒙你的吧?叫你老御前失仪可真是太不讲究了。”
老首辅羞愤欲死,整个人都蔫了,再没了半点先头咄咄逼人之态,祝云瑄轻咳了一声,敛去了眼中强忍着的笑意,沉下声音:“入内阁一事……”
首辅已经彻底败如山倒丢了魂,次辅看了他好几次,见他都不再吭声也很明智地闭了嘴,其他人更是一脸讪然,入内阁便入内阁呗,反正又没挤掉他们,爱咋咋地吧。
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几位阁老们意兴阑珊地告退了出去,梁祯走上前去,隔着御案伸手捏了捏暥儿的下巴:“你这小崽子还真有点用,不枉为父这么宠你。”
暥儿咯咯笑:“伯伯真的好丑哦,暥儿不喜欢。”
第九十一章 大婚前夕
回京半月之后,祝云瑄和梁祯带着暥儿去了一趟沅济寺。
到了地方,他们先去了后山给梁祯的双亲上了炷香,梁祯没有给他爹挪位置,而是将带回来的萧君泊的尸骨与他爹的合葬到了一块,使二人终得团聚。从前简陋的无名坟包重新修缮了一遍,立了碑做了场法事,前尘纷扰便算是彻底过去了。
午膳是在沅济寺用的素斋,饭后他们便带了暥儿一块去佛堂听老住持诵经。
这几年祝云瑄时常心烦不定的时候便会来这里,平心静气地听老住持诵一场佛经,强迫自己摒去心中那些时时纠缠着他的杂念。如今时过境迁,再一次与梁祯一块坐在这里,心境却已然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从前的不好都变成了如今的好,从前犹豫不决的事情如今也已有了决断,再没有一刻比现在更叫他安心。
暥儿坐在他们中间,小小的孩子盘腿坐在蒲团上,不吵不闹,像模像样地学着父亲和爹爹,认真听着老住持诵经。
午后刚吃饱了饭正是困倦的时候,小孩儿很快便熬不住,眼皮子开始打架,脑袋也无意识地低了下去,一点一点,偶尔一个激灵醒来,坐直身,偷偷擦掉嘴角淌出的口水,转身看看爹爹又看看父亲,见他们都沉静在自己的思绪中便也不敢出声,迷瞪着眼睛望着老住持,很快又开始小鸡啄米一样打瞌睡。
待到老住持诵完经睁开眼睛,小孩儿已经歪着身子靠在祝云瑄腿上,彻底睡了过去,满脸红晕,额头上的汗都冒了出来。
祝云瑄有些尴尬地解释:“暥儿太小了,实在撑不住,大师见谅。”
“无妨,”老住持的目光落在暥儿的身上,安静看了片刻,淡声道,“陛下仁厚,太子亦是有福之人。”
听到爹爹的声音,暥儿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揉着眼睛坐起身,梁祯笑着帮他揉了揉他压出印子来的半边脸,问老住持:“您真觉得这孩子是有福的?”
慈眉善目的老住持看着暥儿,轻声一叹:“太子幼时所受苦难已经过去,日后都会无虞,二位尽管放心。”
祝云瑄卸下心中大石,小孩儿并未听懂老住持在说什么,只傻愣愣地看着对方,老住持递了枚平安符给他,抬手摸了摸小孩儿的脑袋,又低声念了一句经文。
祝云瑄没再多问,亲手帮暥儿将平安符挂到了他的脖子上。
从佛堂出来,一家三口在庙里转了转,正值初秋,寺庙里种满了银杏和红枫,放眼望去,遍地火红和金黄,交相辉映着,煞是好看。
暥儿脚踩着厚厚的落叶,笑得见牙不见眼,再无半点困倦之意,时不时捡起一两片形状好看的,小心翼翼地收进怀中,说是等大爹爹他们来了,要送给他们。
祝云瑄摸了摸儿子的脸蛋,笑着点头附和:“好,回头爹爹叫人帮你用药汁泡着,叶子就不会枯了。”
“真的吗?”
“真的。”
梁祯笑叹道:“难怪老住持说他有福气,这么多人疼他,确实命好啊。”
祝云瑄的眸光闪烁了一下,停下了脚步,抬眼望向梁祯,踌躇问道:“当年你离京之时,是不是来这里给暥儿点了一盏长明灯?”
梁祯怔忪了一瞬,扬起了唇角:“你知道了?”
“嗯,离京之前,来这里给母后做法事,本想给暥儿点盏灯保他平安,老住持说已经有人为他点过了。”
现在回想起来,或许就是因为知道了这件事情,他才会对梁祯如此心软,即便这本来就是梁祯的分内之事。
“这有什么,我该做的,”梁祯不在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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