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草涧边生》第59章

“你……呃啊！”老头张了张嘴，却又被爬满全身的疼痛给折磨得眉头纠结。
凡华想了想，把人靠在门边：“前辈，您等我一下。”
已经痛得意识模糊的人勉强睁了睁眼，恍然间他仿佛看到了那个在他脑海里已经沉寂了二十年的人，嘴边蓦然地浮现了一丝和他那枯槁的脸庞颇为不谐的柔和。
“阿鬼，你别睡过去，和我说说话，哈？”
“你靠着我，就不疼了，不疼了……”
“你这个无赖，我这一生，算是栽在你这里了……”　
……
“阿鬼，我撑不下去了，我的孩子，就、就拜托你了……”
“我走了之后，你就把我……忘了吧……”
过去的一幕幕在他脑海中闪过，在他心中，那令人畏怯的外表下所隐藏的最柔软一处蓦然绽开，那人走的时候万箭穿心、痛得令人没有知觉的似曾相识的哀伤也伴随而来。
恍惚中，一颗略带血腥的东西被放进了他的嘴里，伴随着那颗东西的顺流而下，身体里针扎般的痛楚渐渐消弭而去，他也慢慢地苏醒了过来。
看着那张恍如隔世的脸庞，与之前乖张暴戾的神情截然相反的情绪浮现在他脸上，那双看尽了世间沧桑的眼睛倏然落下了滚烫的泪，突然他张开了双臂，狠狠地把凡华抱在了自己的怀中。
“天行，不要、不要再离开我了！我们说好了，都要好好活在世上，无论我们应该承受多大的痛苦，但是至少我们还拥有彼此啊！天行，你为何要丢下我一个人，我当初就不应该继续活着……”
被突然抱住的凡华皱了皱眉，老先生手臂上使的劲儿太重了，勒得他有点痛。
只是对方突然起来的伤感却也让凡华感到无措了，听他的话，那个叫做“天行”的人，应该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人吧……想不到，看起来如此喜怒无常的人，居然也有这样一段深情的往事。
想着就当作安慰对方，凡华别也没有挣扎，只是抬手安抚性地轻拍着老人的后背。好一会儿，对方才怔怔然地松开了手，看着他的脸庞，喃喃道：“天行、天行，你还是没有醒来……”
凡华看着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人，只好提醒道：“前辈，夜已深，您赶紧上榻歇息吧，别太伤感了。”
“呵呵……伤感，伤感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二十年了，我已经记不起什么叫做‘伤感’了……”
凡华五味杂陈地看着他，此时此刻的他，倒真像了一个残烛暮年的老人家，显得那么的脆弱、那么的不堪一击。
“前辈……”凡华想伸手扶他起来，但对方却是“啪”地一声推开了他的手，然后自己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远没有之前王府里那般的游刃有余。
“你不是他，你不是他……”他念叨着，好半天他才像是回过神一般看着凡华，问道：“你的爹娘是谁，你知道吗？”
凡华愣了愣，旋即摇了摇头，答道：“我小时候是被一个山上的老夫妇所收养的，他们说在山涧下游洗衣服的时候碰到了我，当时四处无人，又是酷寒的冬季，他们便把我接回了山中的家里，一直抚养着我。”
“你知道他们的身份吗？”老人问道。
凡华怔了怔，答道：“他们会有什么样的身份？”
老头白了他一眼，“你以为你这血液里惨留着的药性是普通药材便能给予你的吗？”
“这……”凡华眨了眨眼，还想隐瞒的时候却对上了老人犀利的双目，只好坦白道：“祖父祖母说，小时候我身子虚弱，便时常让我食用一些药材，说实话，那些药材熬出来的汁水真的是苦到让人难以下咽，我有几次都想偷偷倒了，可是都被祖父发现了，就只能乖乖地喝下去了……”
老头明显被他的话给乐到了：“你这小娃娃，当你的祖父祖母当真是苦差事，那些世间罕有的药物差点就让你给糟蹋了，我要是你的祖父，肯定当场气得吐血了！”
凡华缩了缩脖子。
那老头瞄了他一眼，突然正儿八经地问道：“小娃娃，你告诉我，你是真的不知道你的亲生父母是谁？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凡华无可奈何地耸了下来：“前辈，我是真的不知道，祖父祖母他们虽然也有出去打探过，但是都没有什么消息。”
“可是，你长得……真的很像他……”老人自言自语道。
凡华实在忍不住地问道：“前辈，您口中的‘他’到底是谁啊？”
“他是……嘿，你这小娃娃，大人的事管那么多干嘛！”说到一半的人又被话给收了回去。
“莫非都是巧合？唉，当初你也没告诉我有什么特征啊……”老人苦着一张脸喃喃道。
凡华扶额，这人不去演戏给别人看，真是糟蹋了这说变脸就变脸的能力。
那老头喃喃了许久，终是一敲脑袋，烦躁道：“算了算了，现在是真是假都没关系，反正我看你对头，待我回去好好查找一番，就会知道了……哎，小娃子，你先回去吧，我有事先走了……”
“哎哎哎，前辈，您倒是带我回去啊，我不识路！”凡华欲哭无言地说道。
“啧，连这烦人的小性子都像是同一个模子翻刻出来的！”老人骂骂咧咧道，顺手拉起了凡华的手，直接从窗边跳了出去。
“哎，前辈，这楼也太高了吧！”凡华吓得满脸纠结。
“有我在，怕啥？小娃子，你是叫‘凡华’是吧？如今你先待在王府里，岳擎那小子有派人在暗中保护你，那保护你的人身手还过得去，就是经验少了点，功夫还是到家的，我就先回去了，你的身世我会去查的！”老头一边穿行在夜空中，一边对凡华说道。
感受到手上有力的劲道，凡华也是慢慢地放松了下来，突然他伸手进自己的怀里，拿出了一个小瓶子放进了老头胸前的衣裳中。
“前辈，这里还有两颗药丸，体内的毒到发作的时候您就服用一颗，可以压制毒性。”
老人愣愣地看着他，突然别过了脸去。
“你这小娃娃，我深夜来袭，你倒还替我着想起来了，是不是傻？”
凡华咧嘴笑了：“前辈，我不知道您体内的毒是如何形成的，甚至于连我的血液都无法褪去，可想而知您的毒有多高深。如果药丸服用完了您就来找我吧，我给您炼药，当然，您得光明正大地找我，别像今天这样了，多让人担心啊！”
老人低头看着凡华，借着月光，对方的脸上泛着苍白的颜色，心中不由得一阵心疼。
“你这傻小子……”
“嘻嘻嘻……”
快到王府的时候，凡华终于看到还躺在地上的擎铭和擎平，还有满脸焦急的月儿和冰儿，目光警惕地盯着不远处的另一个黑衣人，此时此刻后者还按着自己的胸口半跪在地上。
看到空中的两人，月儿冰儿先是大喜，而后又警戒地盯着挟持着凡华的人。
那老头也不拖泥带水，带凡华到地上后，右手在凡华的腰间停留了一会儿，然后便径直朝着半跪着的黑衣人飘去。
一枚暗黑色的东西带着劲风朝对方射去，黑衣人脸色一整，接下了那枚东西。
“服下这颗药，去床上躺上个两三个时辰，你身上的伤就可以恢复得差不多了。”
说罢他便朝着原路飞去，飘去的同时还丢下了一句话：“小娃子，你腰上的药是促进血液再生、伤口愈合的，老夫我可不想欠下你的人情！”
凡华闻言在自己腰间一模，果不其然是一个小药瓶，抬头向着那老头看去的时候，对方已经扬长而去，杳如黄鹤。
第53章　第五十章
“公子，你可算回来了！”月儿冰儿看到那人走远，便赶紧跑到凡华身边，满脸焦虑地道。
凡华按了按她们的手以示安抚，现在还不是说话的时候。他转过身看着那个黑衣人，慢慢地朝对方走去。
冰儿和月儿互视一眼，赶紧跑上去阻拦道：“公子，别去，这个人不知道是谁的。”
凡华摇了摇头，开口问那黑衣人：“听刚刚离开的人说，你是岳擎派来暗中保护我的？”
黑衣人不语，亦没有任何动作。
凡华皱了皱眉头，因为他看着这人，却有一种越看越熟悉的感觉。
“你……”凡华还想问话，对方却已经站了起来，飞身翻墙而走了。
“怎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的？”凡华按着自己下巴思索着。
冰儿想了想，走到凡华身旁说道：“公子，你怎么知道他是王爷派来的？”
凡华答道：“是刚刚劫掠我的人告诉我的，那人说找了我良久，还和我说了很多乱七八糟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