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冤》第19章


廷被反剪着手,带走了。
他的黑袄拧成一个古怪的形状,愈来愈小,继而茫茫地隐去了。
李司长不见人,李司长的儿子见人。不光见人,他还见得春光满面,意气风发。他听见底下人来报,说杨少廷被带离的时候,杨府乱作一团。杨少廷还有些理直气壮,只不过他身边有个不听话的,撂倒了两三个警卫,好容易拿枪比着,给了几拳头,才给逼退了。
李宗岱先是点头,而后立刻反应过来:“给了几拳头?”他站起身,火冒三丈地:“我叫你抓杨少廷,你打旁的人做什么?”说罢上蹬一记窝心脚,该名警卫一个趔趄,急忙滚了。
李少爷踹了一脚,还觉对不起胡莲声。他望一眼座钟,见时候尚早,于是平复心绪,慢慢腾腾地找来烟丝,坐在沙发上搓揉起来。他搓揉得极轻慢,柔肠百转地,舍不得将它点了。想今日良辰吉日,自己须得细细品味。他握住烟斗,在桌边儿慢慢地敲,仿佛与时钟的走动吻合了。
他朝后一仰,低低地笑。他在等人,等一位他的佳人。
胡莲声来的时候,夜已深沉。
李宗岱本是心如止水,昏昏欲睡,听闻胡莲声终于来了,立刻心花怒放起来。
胡莲声没有听杨少廷的话,他是偷偷跑来的。
他这时候脸上挂彩,颧骨破了皮,眼眶乌里发红。李宗岱把他接到客厅里,两厢坐下来:“莲声,”他凑过去,捧起莲声的脸,痛心疾首,明知故问:“你这是怎么搞的?”
莲声的脸色苍白,他抬起眼,慢慢地推开李宗岱,继而将自己的脸掩住了:“李少爷,我、我不知要怎么求你……”
李宗岱被他一叫,心里发软:“好莲声,你有什么求我?”
莲声把脸从手心儿抬起来,语无伦次:“李少爷,今天的事情闹得这么的大——我晓得我家少爷和你有过节,可我、我只能……”
“莲声,”李宗岱将他往自己的怀里揽,伸手摸他部分干净的脸颊,摸得心满意足了,才悄声道:“这事情,我不瞒你,是陈宝琴的主张。”
他感到莲声在他怀中一僵,又缓声:“亏得这个傻丫头忙前忙后,好大的阵仗,痴狂了!”
莲声的脖子一梗,他茫然地侧过脸,轻轻地:“是她?”
“你就算不来找我,我也要去找你的。我只怕这事情波及无辜,把你给包了囫囵。”李宗岱在他身边耳语:“我最心疼你呀!”
莲声的脖子被他的气息拂得通红,同时对此暧昧氛围一头雾水,悄悄挣扎着要起来;“李少爷,你的好意——”
“你往哪里去?”李宗岱拦着他的腰,不让他起:“你回去羊入虎口,”他低头看着莲声,莲声的灰白长衫上沾了泥,坐在李府绒缎的沙发上头,显得底气不足。“你留在这里,这件事情,我来替你摆平,好不好?”
他捏着胡莲声的手,将后句咽了下去。
莲声没有料到李宗岱竟然主动地要替他解难,一时愣在当场,情真意切起来了:“李少爷,我、我不晓得怎么感激你了,我……”
李宗岱笑,握着胡莲声的腰际,仿佛隔着粗糙的布,他也能感受得到胡莲声蓬勃而紧实的腰腹。
“不要讲感激我,来日方长。”
胡莲声如此莫名其妙地,要在李府安顿下了。
李宗岱招呼来府内的管家,柔声细语地:“他这样看着凄惨,你带他上楼去理一理。”又招手管家附耳,几近唇语:“不要让他跑掉了。”
管家是个伶俐的,他知道这个胡莲声是李少爷梦寐以求的情人,故而小心地打点,直要把莲声当做少奶奶似的,洗得干干净净香喷喷了,裹了绒里绸面的睡袍,又把伤口仔细地上了药,才算完事。
莲声坐在李府的大床上,手足无措,心中没数,嘴里木讷:“李少爷对我这么好,”他问这个年逾四十的管家:“我得如何报答他呢?”
管家看不懂他是真天真还是假烂漫,只是揶揄地笑:“还能如何报答?”
然而胡莲声的确是个天真烂漫的,他不敢将衣服和得太紧,怕给再弄脏了:“管家爷,您替我再谢过李少爷,我明日就走……”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胡少爷,您要是想报答我们爷,就别走啦。”管家说完了,顺手将门给锁了上。
莲声丝毫不知。他独坐着,将床头的灯一关,便成了一片儿的漆黑,唯余窗户边有些光亮,是晚星。
晚星摇树影,是难眠的。
他打眼往窗外瞧,想着从前似乎也有这样的光景。那时候他还小,日子过得多么的苦!门一响便是少爷,少爷话说得急,仿佛是憋了一夜,见着就要讲。讲完了,又直直地盯着自个儿看,喊他道:莲声,发什么楞?过来……
莲声蜷缩在床头,脸上有些笑,愈是想,愈是笑起来。窗外头响了一声风,是三更天。莲声向外一看,笑也木然了。他悄悄地抱紧了膝盖,将脸埋了下去。
李宗岱不动声色地说去办事,实则出去喝茶遛鸟,遛了一日,就再回来。见了莲声,便以焦头烂额面目示人,将莲声揽在怀里——他是揽惯了的,再婉言道:“莲声,事情难办,你还要再等一等。”
莲声纵是心急如焚,却还要道:“李少爷,有劳你了……”
如此以来,莲声寝食难安,想要回府瞧瞧,却总被李府的人拦下,荷枪实弹地比着他,他便有十二条命,也只能作罢了。
二十二、如夫人
李宗岱的事儿办了四五天,仿佛毫无起色。
是日吃了晚饭,李宗岱瞧见胡莲声连筷子也不动,于是吩咐底下人收拾了东西,又把管家屏退了,将胡莲声拉在怀里,往楼上走——他这几天是彻底地与胡莲声熟络起来:“莲声,”李宗岱的脸上云淡风轻地:“你这样地作践自己,也没有什么用处。”
他开了自己个儿的房门,亮了灯,握着莲声的手,坐在床上。他的床铺的法兰绒底,软而暖和。莲声低着头,絮絮起来:“李少爷,总这么拖着,不是办法。我要回府里去……”
李宗岱望着他笑。
“我的宝贝莲声,你还看不清楚么?你回去,哪里有你的位置呢?”李宗岱伸手抚莲声的后颈:“杨少廷迟早要成家的,”他手上微微地使劲:“莲声,你跟着我,是最好的。”
莲声的手一停,慢慢地侧了脸。
“你住了这几天,有哪里不好么?”李宗岱咧了白牙。
“李少爷,你、你让我走吧——”
李宗岱的笑没有散,手却放了下:“是底下人不好吗?”
莲声结结巴巴地:“李少爷,你的好心我知道,可是我、我得去找我们家少爷。”
李宗岱的眉眼一低。
莲声匆忙地站起来:“李少爷,这几天、这几天你奔走前后,我实在是过意不去,可我还是……”
他翻来覆去地讲,句句不离杨少廷。话还未尽,李宗岱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臂,他用了力气,莲声一时掣肘,不能动弹。
“妈的,他从前那么对待你的——又给你喝了什么迷魂汤,你傻不傻?”李宗岱的耐性有限,他的眼睛瞪过来,一张白脸上略略地发了红。
莲声停了脚,眉毛畏惧地撇下来:“李少爷……”
“你去找他,你找他做什么?”李宗岱站起来,是比莲声稍稍地高上一些:“没了你,他才能脱身——你知道今日我府上的警卫去了哪里?杨府现在就是牢狱,你当陈宝琴和你一样傻?”
莲声见他神色不对劲,愈发地结巴起来:“李少爷、我……”他想将李宗岱的手脱开,谁知李宗岱忽然一笑,嘴角扬得高高地:“我是不忍心告诉你的,再过几日,杨少廷说不定就得发婚帖了,你知不知道?”
莲声本来还和李宗岱两手交缠扭拗的,这会儿一听,登时凝住了。
李宗岱深深地喘气,一个用力,将胡莲声拖到了床上,一松手,让他摔了下去。李宗岱翻身,两手撑着,向下望着胡莲声,气不打一处来:“你以为他对你有心吗?他真对你有心,就是拖着你使唤你,自己去成家立业么?”
莲声毫无防备,被他一搡,刘海儿散落下来,眼神有些涣散模糊。
李宗岱握着他的肩膀,见他神色恍然,声音便又软下来,一手去抚他脸上的疤:“莲声,你当我的人,好不好?我和他不同,我只和你一个——好不好?”
莲声半晌无言,末了握住了李宗岱的手臂。
“真的吗?”莲声嗓音低沉,眼皮慢慢地抬起来,盯着李宗岱,缓缓地:“少爷发婚帖,是真的吗?”
李宗岱被他气得发笑,一时血冲头脑:“你只听进去这一句?”他两手伏在莲声的脖子上:“是又如何?我若是不让你走,你能怎么样?”
莲声扭过脸,握住了李宗岱的手腕:“李宗岱,这有什么意思?”
李宗岱一愣:“莲声,你……”
胡莲声的手向上抓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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