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石为开_关风月》第6章


09
慕容狄在三日后归来,并没有大张旗鼓,反而行动隐秘。
这是他不情不愿奉了家主的命令所为,慕容则端坐着等他,眼见二弟潇潇洒洒地走进来,手指按在腰间长剑的白玉坠饰上,仍是一派眼中无人,便不由得皱紧了眉头,放下了茶盏。
下人们都知道三爷这次回来是瞒着人的,也心知是为了私生子的事,家主要遮丑,故此都连头也不敢抬。只有慕容获敢四处张望,只见慕容狄身后还跟了几个丫头奶娘,怀里抱着一个红布团,看上去既小且软,像个嫩嫩的饺子。
慕容狄毫无为身后众人着想之意,独自大马金刀地快走着,丫头奶娘们不是江湖中人,跟不上他,又要顾着怀里的孩子,紧张得出了汗。慕容则忙命止步,冷眼看着慕容狄道:“跟你回来的,是什么人?”
“大哥不是早就知道了,何必还来问我。”慕容狄毫不在意地一笑:“白兰呢?他怎么不在?”
“你还有脸提白兰!”慕容则像是当真带了三分怒气,约莫是常年压抑的妒火作祟,他的声音里竟然透出了几分幸灾乐祸:“如果白兰知道你风流的下场,他不会再给你机会。”
慕容狄“嗤”了一声,不自然地转过头去。慕容则知道自己这个弟弟,越是油腔滑调就越紧张,想必他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
慕容狄本想把孩子养在山庄外,他的风流债仔细算来让人头大,总不能瓜熟蒂落地一个接一个往回领,他生怕季白兰被气得呕死。
成亲之前还有几分侥幸,如今慕容狄也生出了些惧内之心,自己咂摸着还有几分亲热,虽然是够不要脸的。
“我也听你的话把孩子带回来了,现在怎么收场?我看我还是立刻和白兰解释清楚得好,拖得越久越立刻和白兰解释清楚得好,拖得越久越要命。”
“你肯耐着性子悄悄回来,不就是为了多瞒他几日?我劝你还是连夜再走的好,这孩子留下,只说是表兄弟过继的剑童,白兰喜欢小孩子,等上一年两年,他对孩子熟悉了,有了挂念,你再实话实说不迟。”
“一年两年?!这可真是要唱新婚别了,大哥,你安的是何居心?”
慕容狄愤怒地拂袖起身,慕容则毫不示弱地缓缓站起身来,拿出了十成十家主威严:“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你不长进,徒惹父母烦心,亲眷担忧!你如今这个样子就算见了白兰也只能徒惹他伤心,再者,是你自己下山在先,白兰被你气得旧病复发一直到今日,你可真是忍心。”
慕容则义正词严,事关季白兰,慕容狄面上也有了愧色,遂咬牙忍下闷气:“但是让我一两年不见白兰,我做不到!谁知道这山上干净不干净,有没有人存着坏心!”
他这话说得蹊跷,挑衅意味十足,下人们背着慕容则挤眉弄眼,旁听的慕容获则在心里冷笑不止,慕容狄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季白兰的病一大半倒是因他那个好大哥而起。
慕容则却忽然放缓了语气:“大哥并没有说要分开你们那么久,只是你一回来孩子也跟着回来,白兰心思剔透,如何不明白?倒不如你再离家一段时间,山庄上下也好做准备,让这孩子找到他应有的位置。”
“白兰已经不信我了,我还要再负他么……?”慕容狄长叹一声,颓丧地捂着额头倒在了椅中。
“勤写信,多哄哄他,这些事情你不是做得最惯熟。”
“哼,这倒不劳你替我操心。”
虽然托赖慕容则相助,但慕容狄还是厌烦大哥这幅胸有成竹的样子,当即便要走,走到厅堂前先逗了会儿襁褓里的孩子,只觉幼儿同他一般英俊,白兰定然喜欢,烦闷便消了些,亲手珍重地抱着幼儿道:“我还是先去看白兰一眼的好,这次我也给他带了不少药,得嘱咐他按时服用。”
“他近来连噩梦里都在骂你,你还是趁他服了药睡熟了再去。”慕容则面不改色心不跳:“把孩子放下,别吵到他。”
慕容获忽而开口:“我日日随侍在侧,倒没听白兰哥哥梦呓,家主是怎么知道的?”
慕容则威胁地瞟了他一眼,慕容狄依依不舍地把孩子还给奶娘,回身便挑眉冷笑看向慕容获:“老五长本事了?你三嫂需要你日夜陪同?”
在慕容狄眼里,慕容则自矜身份,伪君子一世也不敢真对季白兰下手的,反而是这块已经开始发光的石头更碍眼。慕容获如今长大了,也是玉树临风,不比兄长们差到哪里,更能做他们所不能的殷勤差事,难保季白兰寂寞之下不会动心。
慕容获等的就是此时,他猛然调转了话题开口道:“大丈夫志在天下,我也想离开下山,只是怕诸位兄长不允。”
他若下山历练,成亲之事便要推后,慕容狄的私生子不能进祠堂,压力又回到慕容则身上,故此慕容则是不肯轻易应允的。然而慕容狄从来只想自己,哪管别人,见他主动要滚开,当即大手一挥:“你今天就可以下山了,越快越好!”
慕容获不敢耽搁,生怕错过时机浪费了季白兰一片苦心,当即便躬身行了一礼,运起轻功远去。慕容则正欲呵斥,便见慕容狄又去逗孩子,心中倏尔滚过许多不堪画面——
他到底是做了亏心事了,这笼屉里的热气是捂不住的。
一念及此,慕容则也只得作罢,长叹一声,目送两名兄弟远去。
他留下,到底是如愿以偿,还是作茧自缚?
10
转眼便过了小半年,山下草木枯荣,山上却是日复一日的逍遥不改。
季白兰身边没了慕容获这么个弟弟,心下十分失落,对山庄内所有小孩子都一视同仁,因为那个婴儿的身份更近些,听说是表亲,更是着意亲手照顾。慕容狄写来许多封致歉表深情的信,也经常稍一些奇珍异草,但就是不肯回来。
季白兰一开始还会写信催他,但都被慕容则动了手脚,从中作梗,便也不了了之。慕容则照老办法安排美人拖延慕容狄的行程,然而他三弟是当真愧疚得转了性,洁身自好,清清白白,小半年的旅程只为替季白兰寻访灵丹妙药,期望来日能得宽恕。
然而季白兰早已心灰意冷,若不是念着同慕容获的承诺,早就撒手人寰,偏偏慕容则又带来了一个小孩子牵绊他,三兄弟还生怕他喝的药不够多,竞争着送来,让他反而滋润了许多,也觉哭笑不得。
季白兰最快乐的时候便是阅读慕容获的来信,少年人的口吻一日比一日沉稳,谈及江湖风云时有向往也有惆怅,有疑惑也有思考,令他分外动容。他已经不看慕容狄的来信了,但对慕容获,却会提笔长书,推心置腹。
他心知慕容则恐怕会检查他写下的每一个字,故此永远坐在慕容家主身旁,看着他读信,而后才冷笑着拿走,亲手寄在信鸽脚踝上。
按照慕容则的脾气,此时早该怒不可遏,然而这段时日以来他对季白兰的确是用心到了十分,软硬兼施,怀柔笼络,更兼脸皮厚比锅贴,故此丝毫不以为意。
慕容狄定下的归来时节是山脚下村镇的大集之日,山庄内外也围满了布商、粮商、铁匠,书坊前来印武谱的工匠等人,季白兰忙得不可开交,慕容则见他半天下来脸色便已虚青,走路时扶着廊柱急促喘息,声音却十分微弱,一派心悸神情,不由心急如焚,立刻催出了一桌宴席,请所有往来客商休憩,也让季白兰松快松快。
慕容则扶着季白兰沿水边游廊行去,水波荡漾幽幽花香,令人不由情思飘然,他也动了心,搂着臂弯里柔若碧柳的细腰,情不自禁顺着腰线上下抚摸了起来。季白兰本是坚决拒绝他搀扶的,但身上实在乏力,只得虚弱地倚靠着他,被男人宽厚肩头掩盖着只露出一片飘摇衣袖,当真是被人攀折在手的一朵洁白兰花。
季白兰现下已经不会对他的接触露出恶心的神情了,但仍是畏惧的:“放手。”
慕容则不肯放,拈着他的发丝深嗅:“难得有个让我近身的机会,你自己说说,这些日子你不让我动你,我遵守诺言了没有?只要你一句不肯,大哥是不会唐突的。”
季白兰已经无法再和他们兄弟讲理:“是啊,我清醒的时候是没有,灌醉了药倒了就有,你简直是……!”
他悲凉的控诉听在慕容则耳中却是调情,而慕容家主本就打的是令季白兰心属自己的主意,两人半推半就到最后,就算慕容狄回来了又能如何?季白兰定是立即同他和离,而后选择和自己秘密地厮守。
这样想着,慕容则便扬起一抹笑意,执着季白兰的手道:“别说你不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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