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案件调查》第339章


“我要是知道事情会变成那样,”黄芸很后悔地抹着眼泪,“我当时无论如何也不会跟自己的爸逞这个痛快。可是我是真想不到。”
黄芸后悔中,仍是流露出一丝不解:“我爸那个人一辈子死要面子活受罪,从小我受了什么委屈,哪怕是别人欺负了我,他永远都是说我不好。我真没想到都六十岁了,突然会为了我”
柏钞很嚣张地骂了一通,扭头就要走。
老爷子忽然一声吼:你给我站住。
柏钞就无所谓地站住,斜着眼睛看老爷子:干什么?还想杀我啊?
老爷子双目圆睁,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
那一刻,柏钞的神色也不禁一滞。但是正如黄芸这个做女儿的对老爷子的了解,他这个做女婿的对老爷子也有一样的判断。他就吃准老爷子是个花架子,骨子里再没用不过了。
于是,他索性转过身来,哼哼地笑:我不走,我就在这儿等着。
黄芸气得调过脸去,实在不想看他这副嘴脸。当初真是眼瞎了,怎么会看上这样一个男人?
然后就听老爷子动起来。黄芸怔怔地看着老爷子跑进了厨房。直到那时候,她都还没想到老爷子是去干什么的。没一会儿,老爷子手里握着一把尖刀,神色狰狞地快步走出来,她还是惊得呆呆地看着,直到那一刀噗的一声捅进柏钞的身体里。
柏钞自己也是呆的,睁圆了眼睛低头看那把刀,整个刀刃都进去了,然后猛地往外一拔
吴队长听得惊异,不敢相信地问:“柏钞看见老爷子拎着刀出来,都没反应吗?”
我们都知道,以正常情况来说,一个六十岁的老头子,身体机能还不如黄芸这样一个正属盛年的女人呢。柏钞的优势太明显了,怎么会什么都没做,就让老爷子得逞?
吴队长很疑惑地看向我们,因为我们并不像他那么疑惑。
黄芸含着泪,只顾摇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当时我自己也吓傻了,回过神来的时候,柏钞已经动也不动地仰面躺在地上,泡在他自己的血里。我爸也是傻的,手里还握着那把满是血的刀。我吓得哭起来,但不敢哭出声,死死地捂住嘴。我爸也是没声音地哭。”
“后来,我爸就叫我走,”黄芸哭得厉害,抖得也厉害,“我说我不走。我爸说,你必须走。孩子已经没有爸爸了,不能再没有妈妈。我说,可你是我爸爸”
黄芸声音都哑了,说不下去,只是哭。
我们听着心里也一阵一阵地惨。唉,这可能不是一个特别好的爸爸,老思想,固执,不懂得保护女儿但,他毕竟不是那等真正凉薄的。
他这样的父亲在中国其实特别典型,特别是像周海和我这一代孩子的爸爸。他就是一辈子跳不出那种框框,想打就打,想骂就骂,伤害孩子的时候比爱孩子的时候多
但是他们小时候大概率也是这么过来的。
我不想给他们洗脱。我将来有孩子,我是要好好爱他们的。但是也必须承认,很少有人能打破原生家庭,特别是父母带来的影响。
其实血缘关系,尤其是亲子关系,并不是那么单纯、天生的感情,作为每一个人一出生就要面对的人际关系,可以说是最根本的人际关系,是人这一辈子所有感情的基础。它其实是很复杂,乃至矛盾的。
我想起了那两句话。
我们的上半生被父母毁了,我们的下半生被孩子毁了。
孩子们总是批判父母,但最后,总会原谅他们。
我们听黄芸哭,自己也跟着含了两包泪。章家骠直接流下泪来。他是个孤儿,是被父母抛弃的。想来,他对此的体会应该是最深的。
“最后我还是走了。”黄芸抹抹眼泪,“因为我留下也没用,还不如什么都不知道的好。”
“第二天天快亮了,我爸才回家。但是我从来都没有问过他,后来都是怎么处理的。”
吴队长沉沉地道:“那我们还是要带你们父女回警局了。”
黄芸摇头:“要带只能带我了。”
我们都是一愣。
吴队长:“为什么?”
黄芸的脸上竟然显露出一种豁达:“你们上回来过的第二天,我爸就去世了,头七都过了。”
周海看看我,我也看看周海。谁也没想到这个结果。话说上回,我们就没看到老爷子。
怪不得我们也没费多少力气,黄芸就全部说了。
黄芸:“他本来就有癌症。我和柏钞没闹离婚的时候,就发现了。但是发现得及时,所以一直控制住了,正常生活没什么影响。出事之后,我爸经常睡不好,吃不下,身体一天比一天差,本来就是在拖日子了。”
有的时候,身患重病的人其实靠的就是一口气。我想,可能就是上回我们突然上门,他以为我们有什么新发现,怀疑到他们家头上了,所以这一口气一下子就散了。
吴队长很是唏嘘,沉默了好一会儿又道:“那我们也还是要把你带走的。”
我看得出吴队长自己都是挺纠结的,便轻轻地扯了他一下。吴队长登时会意,和我走到亭子外面。
“这个案子,虽说都真相大白了,”我小声地道,“但如果要定罪,恐怕很难。”
吴队长皱着眉头:“是,要人证没人证,要物证没物证。只有她自己的口供。”
这是自然的。当时在那个公寓里发生的事,只有三个人知道。受害人柏钞已经死了(我还真不想说柏钞是受害人,但就他被杀一案来说,他确实是受害人),凶手老爷子也病死了,只剩下一个黄芸。公寓里都不知道换了多少拨人了,证物不是被湮灭就是被污染,除了能证实柏钞死在那里,还能证实什么?如果黄芸一口咬定,她爸从来没去过公寓,她只住了几天就走了,也不知道柏钞是怎么到那儿的,我们又能有什么办法?
我:“她顶多也就是个包庇罪吧。就算有证据,能落实这个包庇罪,考虑到前因后果,她是很有希望轻判的。”
吴队长皱着眉头,沉默了一会儿,还是点了一个头:“缓刑的可能性很高。”
我连忙道:“是呀,这还是最顺利的情况。”再次强调,“实际情况是,除了黄芸自己的口供,我们真是一点儿证据都拿不出来。”
法律明文规定,仅凭犯罪嫌疑人自己的口供,是不能定罪的。
吴队长心里明白得很,不用我提醒。
吴队长沉吟了一会儿,便道:“这样吧,笔录还是要做一个的。但是今天,”看向黄芸,“是你儿子的生日?你明天再到市局一趟吧。然后能立案就立案,不能立就不能立。”
话说到这份上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连忙点头:“对对对,能立就立,不能立就算。我们一切依法办案,照正规程序走。”
黄芸不傻,很意外地看着我们。
周海呵呵一笑:“还不赶紧回去,你儿子,还有一帮的小客人等着你照顾呢。”
黄芸喜出望外,都有些不知所措:“谢谢,谢谢。”
看着黄芸匆匆跑开的背影,章家骠破天荒地露出一种类似惆怅的表情。周海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突然惊醒过来,跟我们一起离去。
回头的路上,我们跟吴队长分道扬镳。吴队长说头一回跟我们办理特殊案件,没经验,也没帮上什么忙,以后一定有机会好好学习。周海笑呵呵地说客气客气。我们一致觉得吴队长这人还不错,办事也挺靠谱。正聊得起劲儿,三个人同时接到了总部的短信。内容也是一样的。
总部批准我们可以回天龙了。另外,这次青龙七宿阵事件我们都立了功,有关奖励一节,会另行通知。
周海高兴得恨不能在出租车翻个跟头。他一向都是个要建功立业的有志青年。
章家骠也是一脸的笑意,端着手机把短信又看了一遍,生怕看漏一个字。
周海眯着眼睛笑:“唉,你们说,会不会这次直接让咱们升为中级调查员?”
章家骠:“这个”
我连忙摆手:“哪儿那么容易,邵老师傅他们那么厉害,也才中级调查员。”
周海一撮嘴:“也是,”不过还是很热情,“但是青龙七宿阵啊。如果不是我们发现青龙七宿阵,也不能端了武氏密宗的老巢啊?”
我一撇嘴:“那是我们端的啊?是人家郑晓云大哥苦心潜伏十余年,一朝发难,才能得手。我们也就是歪打正着,起了一个催化剂的作用。”
章家骠很老实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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