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降天下》第178章


我默然放下捏完许久的珊瑚手串,“放心,真到那一天,我不会袖手旁观。”
孔修是武将出生,不似文官心中多些弯弯绕绕,闻言头一个笑道:“君子一诺千金,苏兄可不许赖账。”
屋外的冷雾逐渐稀薄,东边天际那轮旭日还没从云雾里探出,天色已清亮起来。我淡笑回应,忽然想到前些时候的奏折。若说一国之君封王府管事为后已是稀奇,还要立来路不明的婴孩为太子,如此荒谬的事,朝中阁老竟无人反对,说出去恐怕无人会信。越想我心中越发生疑,忍不住谈起,不料他们十分镇定,好像我说的是桩平常小事。
“前几日我看到你递上来的议储折子,立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儿做皇子,你们这几个阁老脑门被驴踢了?”
纪非明故意叹气无奈开口:“若非王爷闲来无事找来的麻烦,我等怎会做这么荒唐的事。”
我拨缕被风吹乱的头发,推卸道:“这话委实冤枉,我不过是顺手救了个婴孩,怎就是惹麻烦了?”
周定保玩笑道:“王爷该多出门巡游几回,如今皇上膝下无子,当年的夺嫡纷争使得宗室人丁单薄,全靠王爷随手拣几个回来,才不至皇位后继无人。”
“去瞧眼皇上起来没有,再晚些就要过上朝时辰了。”我旋即又命素心让厨房准备早膳,利索地解决完闲杂事,笑侃道:“要我去寻几个人倒不是问题,但要麻烦几位大人好生调查番,到时候给我列个流落在外的宗室名单。可要查得仔细些,被人鱼目混珠就不好了。”
熏炉里的炭不时发出噼啪声,炭炉烘得屋内闷热似初夏,小窗被微推开条缝,冷风窜进几许桂香,清幽淡甜甚为醉人。
魏子稽把窗缝敞开多些,伸手摘了少许桂花撒入温茶中,轻轻晃动几下,悠然饮下随之笑道:“苏兄打算的仔细,寻人虽是麻烦事,但谁不知宫里那起子事,才真是千头万绪。你这分明是两者掂量,捡了轻巧的事去做。”
正要张口去堵那张与烟一般讨厌的嘴,房门外响起杂乱的脚步纷扰声,素心领了府中小厮端来早膳吃食,迅疾地布置好和人数的碗筷,人又匆匆退了出屋。没多时池羽就陪了苏兮月前来,数月的磨砺,苏兮月眉宇愈渐至尊傲气,屋里人不自主地纷纷对他行了君臣礼。
苏兮月摆摆手,略为无奈道:“我早说过,四下无外人,你们不用拘礼,怎么偏不听。”
大早前来,人都还来不及吃早膳,魏子稽从前在军中也是不会委屈自己受累,眼下已是饥肠辘辘,闻言赶忙起身跟着苏兮月落座。
我瞥眼王府大门外,扬声召回渐行渐远的素心,“你让厨房做些干点给将士送去,还有把在外值守的顾将军请进来。”
孔修朗笑道:“还是王爷上心,要把顾常发就这么晾在外面,回去不知会怎么唠叨埋怨我们呢。”
喝了口豆浆润喉,我淡笑开口:“官大一品压死人,你还会怕他?”
“怕自然是不怕。”魏子稽盯着走来的顾常发,声音忽然小了几分,“大老粗斤斤计较起来,也很麻烦。”
顾常发迈着大步行来,飒沓如流星,面貌举止全是武将的豪迈大方,哪里有一丝魏子稽口中的小气。前脚刚踏入屋内,顾常发咧嘴反击道:“我哪比得上文人的九曲心思。”他在门口停了一会儿,整理罢仪容,才郑重对苏兮月行了大礼,丝毫不马虎。
王府难得来访客登门,平时纪非明来多半是谈国事,便饭都不曾吃过顿,难得这番热闹。我瞧屋里人大多到齐,唯独缺抹秋色赤红,随口问:“轩弈尘还没起身?”
寻思禅在一旁帮着素心搭把手,嘴角微扬平和道:“六殿下听闻几位到来,以为你们要谈国事,又说自己是别国皇子,为避嫌怎么劝都不肯来。”
我只字应了声,转而是片刻的沉默,“由着他去吧。”
寻思禅在我身边待多,哪会不知晓我心思,不觉失笑:“我已经命小厨房送了早点去,王府的贵客,自然是不能怠慢的。”
池羽手捏瓷勺用力地搅动碗里银耳羹,不时发出的敲击声似是他的不满,嘴里不免带刺道:“不知这位贵客要待到哪日?还是日子一久,干脆占了雀巢。”
指节在池羽头顶敲了下,我对他们口无遮拦素来宽待,今日却露出些许怒意,“谁得罪你找谁撒气去,殃及无辜像什么样子?”
屋里只有影见过我发怒的模样,即使九重天上也没不怕我的,况且从未见过我这样子,更是被吓着,屋里登时沉寂了下来。影一时拿捏不准我想法,打量我许久,忽然微垂头轻笑,“苏放心吧,任凭池羽这张嘴再怎么毒辣,也没人敢寻他报复出气。”
寻思禅豁然明白影话里含义,淡笑诮道:“有话好好说便是了,板起脸教训算什么。关心的话都说不来吗?”他小觑眼满脸没落的池羽,冲我使了眼色,“平白让人受惊吓,还不道歉。”
“劝说要是有用,他还会是这样?”我无奈地看眼池羽,喟叹道:“祸从口出,总有我顾不到的时候。”
池羽略微抬眸,眸中含歉小声嘟囔:“我只在你面前耍嘴皮子不成么。”
我轻抚他被敲疼的脑袋,语气软化下来,“这时辰再不动身去宫中,必定赶不上早朝了。”
苏兮月由着小福子扶起身,手轻轻弹拭袖摆,“摄政王原来记得上朝的时辰,朕还以为摄政王事多记不起,总不见你出现。”
我捏握池羽冰凉的指尖,心中生起内疚,或因担忧而责骂他确实语气重了些。心有烦闷,低落得难免无心多有玩笑,随口回道:“文武大臣此时都在往宫里赶,你迟了早朝可不大好。”又看向陆续起身动作的纪非明等人,“纪兄、周兄皆是朝堂阁老,当属众臣表率,误了朝政恐会招非议。”
纪非明站直理起朝服,时刻注意王府大门外马车动静,等候时不忘揶揄我几句,“苏兄说人向来是一套接一套,就不晓得哪日能负起摄政王的担子。”
我拉着池羽陪他们往大门方向慢走,淡笑道:“空有虚名罢了。如今的朝局哪里需要旁人摄政,君明臣纯治理下神武一片安泰富足。”
苏兮月欲上御驾,闻言止住动作,白我眼轻笑,“朕戴不起摄政王送的高帽,还请皇叔出分力,少做闲散王爷光享荣华。”
天逐渐露出熹光,早起赶商贸的百姓稀疏出家门。朝堂局势虽日益稳固,犹是不能疏忽,顾常发骑马领头在前,孔修则在末尾护驾,而我战神殿的魔将亦像往常,悄然在暗中保护。
我轻拍几下池羽左肩,“别傻站在风口受冻,回屋了。”
池羽双眸微垂,点头随我走动,忽然嗫喏道:“回头我去给六皇子道个歉。”
“不必了,他不是小气之人。”我有意放慢脚步,悠然道:“今日的事,但愿你能记上心。魔族、神族可不似人界,你随意一句,许在百里外就被人听去了,我不希望你的这张利嘴,往后在遇到危险。”停了一会儿步子,我无声叹息,无奈笑说:“只怪过去随你,纵了你这爱说便说的性子。”
寝殿中铜炉四散暖流,炭块间被撒上少许香粉,熏得满屋似沐春暖。轩弈尘侧倚在苏绣金丝软枕上,手中翻着我随手丢在书桌上的游记,其中大多记载的奇景胜地皆非人界所有,许是内容新奇,连我们进屋轩弈尘都不曾注意。影与寻思禅亦在轩弈尘身旁看的起劲,想来确实,我素来事忙无闲暇带影出游,寻思禅从前的身份更是常年关在宅中,无缘赏景。
我淡笑抽走轩弈尘手中的书,随意往前翻阅几眼,“瞧你们看得出神,竟一个没发觉我回屋来。”
轩弈尘没好意思讨要,倒是寻思禅伸手想要夺书,“离快还来,我们正看到兴头上呢。”
我卷起书背手笑望他们,“怎得?看过书便满足了?”
影眸中含了少许神往,幽幽开口:“没得去,解个眼馋也好。”
我眉头微扬,听出话里期许,“待麻烦解决完,我得空带你们多去走走。”
池羽顷刻精神不少,两眸烁光透出欣喜希冀,迫不及待道:“果真吗?苏可要说话算数。”
影神色飞扬,想到出游很是兴奋,开怀道:“苏说话一向重九鼎,绝不会诓人。”
估算时辰差不多婉娘快冥想结束了,想起所谈之事的沉重,我心像落尽深井,只觉冰冷下沉。话越说越少,到后来我干脆听着他们热火朝天的闲聊话,微扬唇角默然饮茶。闲来无事,影絮絮与他们描述起灵山景致,我索性盘坐在旁冥想养神。
更漏声反复在耳边回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