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灵博物馆》第130章

她所叫卖的东西依然珍贵。
人偶抬着头，用满是迷惘的目光看向路奕，那是寻找到可以依赖的人，并向他求援的目光。
在战斗方面，她自己是可以让别人依赖的强者，但灵魂只诞生了没多久，并不懂现在这样的情况下该怎么做，她对灵魂里名为“感情”的成分，还知之甚少。
面对这份本该让人喜悦的事，却手足无措。
再三犹豫之后，路奕回应她，给出了自己的意见。
他认为，能和本已逝去的人重逢，是件珍贵无比的事情。
而且——“想见她一面，这不就是你和我们一起，踏出死者之牢的理由吗……”
“那我见了面，该说什么？”
“也许只是一个拥抱？哪怕对方只是灵魂。又或者，你想问些什么，就尽管问。”
“唔，但我和你们一起来到壳之世界，是为了找到制造者，问她为什么不愿意回来见我。”人偶低着头，写字的手指缓慢的如同流云，“但现在，我已经知道了答案……”
所以，就算请求制造者回来并留下……她即便愿意，也根本做不到了。
“我究竟该怎么做。”她只能向路奕询问。
“……至少向她道个谢吧。”
“道谢？”
“嗯，是她制造了你。另外，如果还有时间的话……不如问问她，你的名字究竟是什么？你看，以后咱们的路还很长，我也好，比安卡也好，总不能称你为人偶。”
名字？这个，让她抬起了头。
一路走来，壳之世界的每个灵魂、每个人，甚至就连在地下沉睡的矿物都有自己的名字。不仅如此，他们还有一个个响亮的称号，那是证明一个人独一无二的证据，她却没有。
她终于找到了想要做的事。
“看来你们想好了。”普露托说。
“想好了，我要接受这笔交易。”
“代价会很贵的。”普露托相当严肃地说。
“……”
“不接受议价，你们得多付十万枚金舍客勒，嘿嘿……”她头也不回，言语却柔和了不少，“但和上笔交易一起，你们想什么时候支付都行。没有利息，我也不会催。我只是喜欢握有债权的感觉，这也是拥有财富的一种方式。”
路奕如释重负，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种微妙的触动。这位称号为贪欲之始的史诗，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嘛……但不巧，他可不喜欢欠钱的感觉，等富裕的时候就偿还掉吧。
普露托说：“那就珍惜接下来的时间吧。”
接着，她仿佛从空气中变出了一枚金舍客勒，古旧、充满磨损的痕迹。
那枚金舍客勒在空中挥舞，仿佛猫咪的一只小爪子，在和主人手中的逗猫棒玩耍。
它是在收集着无形的思绪碎片，同时，普露托也念诵着话语。
“醒来吧，亡者的灵魂……壳之世界最棒的炼金术师，不可见的至高者最虔诚的信徒，我、以及撕裂命运·无名氏的敌人，死者之牢的制造者……音律和弦·风铃木。”
那枚金舍客勒被她抛出，划出金色的痕迹。
金币以不合常理的方式，勾勒着一道人影。
淡黄色的人影——没有五官、没有肌肤、更没有什么穿着打扮，只是单纯的一道模糊光影。但在场的所有人都清楚，普露托的魔法成功了。
紧跟着，路奕和普露托同时退到合适的地方，将舞台留给主角们。哪怕其中一位主角没有名字，更发不出任何一句话音……另一位主角早已是亡者，再没有身躯。
寂静之中，人影环视了周围，显得相当惊讶。
但风铃木并不愚笨，立刻明白了眼下的一切。
缓缓的，她抬了手，在本该是眼睛的地方抹动，却意识到了什么，只能黯然落下。
但风铃木忽然看见了，一面斑驳、古旧的砖，将一句用心刻下的“谢谢你制造了我”递到自己面前。那是人偶踮着脚，双手捧着的话语。
“你……拥有了灵魂，来到了这里？”这飘渺悠远的愕然之音，宛如从数千年前传来。
“嗯。”
“我、我……”
这位炼金术师，显然和自己制造的人偶半斤八两，同样不懂得该如何表达感情。
而人偶手中的砖头，悄悄翻了个面：“我们等了你很久，但你一直没有回来。不过没关系，现在我来见你了。谢谢你所做的一切，谢谢你赋予了我灵魂，能向你献上感谢。”
“我……”
“所以，能为我取个名字吗？”
第151章　一笔追加交易（）　
“我希望，能得到你所取的名字。”
“我没有这个资格呀，为将来的神——”
“现在的我不是什么神祇，也对那毫无兴趣。我只是被你制造出来，然后等了你很久很久的人偶。你有责任为我取个好听的名字……好吗？至少在诀别之前，留点什么给我吧……”
“我……”风铃木用尽全力，抱住了自己费尽无数心血制造而出的最高杰作。哪怕自己仅仅是数千年前留下的思绪碎片，勉强拼凑而成的灵魂。“抱歉，我没能带回幸福给你，让你久等了……”
“没关系，没关系。”
“你终将获得神祇之名，阿布拉克萨斯……那是无数人曾经传诵过的至高之神。”
路奕一怔，在老教授带他们研究古罗马语言变化时，相关的参考资料里就有这个名字——阿布拉克萨斯。如果没记错的话，那是宗教斗争失败中，异端教派信仰的古老神之名……
“但它对于你来讲，有些粗鲁了，不适合女性。你是兰系列的第一号作品，也是我人生的最高杰作，就按惯例的方式赠予你一个漂亮的名字……鸢尾兰·阿布拉克萨斯（Oberonia·Abraxas）。”
“花儿吗？”
“一种漂亮的紫色花朵，与你相衬。”
如果风铃木仍然拥有力量，就会用炼金术雕琢一朵惟妙惟肖的鸢尾兰，告诉她那是多么漂亮的东西。但她所拥有的时间即将结束，只能希望，她能在壳之世界的某处见到它。
她有很多想说的，但到了最后这一刻，也没什么必须要留下的话了。
最后，她抚摸着鸢尾兰的金发，望着在周围弥漫的幸福光点。
风铃木再没什么遗憾了。
因为那不知几千年前的小小愿望，终于达成了。
这张命运卡·幸福，将会陪伴在鸢尾兰的身边，和她一路前行，并驱散她的一切苦涩和哀伤。是的，就连这场诀别，也将会被幸福冲淡……
这就好。
“希望这一次，您能自由的只为自己而活。”
风铃木既是对心中的神祇祈愿，也是向怀中的她说。
然后——在愈发湛蓝的幸福光点萦绕中，留给她的时间告终了。
……
弥漫在蓝宝石坟墓中的雾气，逐渐散去了。
它们本就是为了保护这张命运卡，而被风铃木设下的防御手段，现在已经没必要了。灯塔的辽阔视野终于起了作用，路奕和普露托都啧啧称奇的看着这片辽阔大海。
还有下面港口，那两艘对比鲜明的船。
路奕见到独行者商会的会长，在船边和紫雨女士聊着什么，她这位奇怪的人应该会让紫雨女士很困扰吧？兴许是这个原因，那圆滚滚的矿石身体，在不断发着光。
普露托仍然回顾着她所说的花儿：“鸢尾兰吗？长什么样子？异乡人，你知道吗？”
“长她这样，这就是她的名字。”回过身，路奕指向了伫立原地的人偶……不，鸢尾兰。
“我是说花。”
“一种紫色的兰花，挺漂亮的。回头我问问我们那儿的植物魔法师，看看能否弄几盆出来……普露托阁下，届时和你结算欠款的时候，也会赠一盆给你的。”
“嗯，免费的东西我都要。”
路奕的眼神里夹杂着无奈，因为鸢尾兰在死者之牢准备了许多花朵，但还是没能迎接回她的制造者……她该会多难过呢？不得而知。
他能做的就只有努力安慰她，还有比安卡，那本破书……
大家都是鸢尾兰的伙伴，她可不是独自一人。
“……普露托阁下。”
“嗯？”
“如果她真的收集齐了神祇，也就是曾经那位不可见的至高者·阿布拉克萨斯的伟力，那到时候就会被神祇夺走身躯，把她的灵魂赶走或是囚禁起来吗？”
这个问题让普露托也一脸认真：“说实话，我不知道……这种问题，没人知道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