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令》第112章


日行三百,似乎还是慢了些。傅微介遥望正北方,思忖。
见营内安顿妥帖,傅微介这才自高处缓步入营。才回营坐着歇了歇,便有传令兵入帐请见。
距中锋尚有五百里,上官澜已在中锋战局外五十里扎营修整,殿后的白马隘口守军也已然集结与北防军合营。伤兵营粮草前几日已经凑齐,不日便要遣送入关。
一桩一桩在心里梳理明白,傅微介微微松了口气,忽得想起:“伤兵营应当在入关路上了,怎地没消息来?”
传令兵一愣,旋即答道:“伤兵营内传令兵仅有一位,轻重伤太多,怕是抽不开身。”
傅微介嗯了一声,片刻后才道:“咱们营内传令哨兵应该还折转得开,分几个人手,去探探伤兵营的情况,至少,得保他们安全入关。”
哨兵一时摸不着头脑,总司何故对伤兵营如此上心。虽说心中存疑,但依旧下去传令了。
傅微介瞧出了那士兵困惑,待他走后,才自顾自笑开,暗自思忖:“若是玉爵爷知道,上官澜转手就把他送回了关内,等这一战了结,怕是不好收场啊……”竟暗自抱了几分作壁上观的看戏态度。
叫上官澜派出去的哨探一队接一队回了营,都是参将千总挑几个好手,再由十二鹰带着出去溜达的。上官澜煮着大叶苦茶听着参将千总七嘴八舌地议论回报。
待回了各营参将千总的话,上官澜留了十二鹰在帐内续议。
“其实眼下,确实没什么好的法子能解骑兵营的围,北戎骑兵一向谨慎骁勇,若是擅动,咱们怕是不好收场。”十二鹰斟酌着词句开口。
上官澜打壶中倒出一盏大叶苦茶,笑道:“无妨,咱们屯兵在此,多少也是个阻碍,既然没有能得手的折中法子,那就每日带兵,去他们营地边儿上转转吧。得了空,放把火,挖个坑,也是可以的。暗着来不行,明着来,也未为不可。”
十二鹰垂头思量了片刻,道:“此法攻心,确实可行,只怕传令下去,难以服众。”
“无妨,营内总该有那么几个明理的。”上官澜眉尖一敛,不耐道。
十二鹰告退。
上官澜五指拢着茶盏,不知怎么了,心里发慌,难受得紧。盏子里清透的褐色茶水,终究是泼下了地。这茶苦涩提神,饮了这一杯,夜间怕是睡不稳了。
厚重积雪未融,粗粝,满是老茧的一双手,小心,甚至怜惜地拨开积雪,掌心之下,正有嫩绿的芽儿露了个脸儿,他指着掌下嫩芽,也不回头,便道:“你瞅瞅这个芽儿,多壮,来年都是好草。”
“月氏草美水肥,何须你赞叹?”跟在他身侧的少女哼了一声,面上满是骄矜神色。
“呵,月氏之地?可未必能保住了。”男人小心地将积雪重新拨了掩上草芽,神色一冷,轻蔑道。
梨华捏紧了腰间长鞭,狠狠压了压怒意,愤然道:“你北戎本该与月氏同进退!如何能不求胜而求败?!”
男人凉凉一笑,正待发话,神色却陡然一凛。
脚下大地正缓缓震颤,这是大批奔马正向此处的动静。
梨华一愣,旋即转身奔向不远处凝神立定的战马,飞马而去。男人紧紧跟在身侧。
北戎骑兵身经百战,在听见动静时便已然披甲上马,只等主将一声令下,便要披坚执锐所向披靡。
梨华阵前立马,心中惴惴。如今,尚未拿下被困的骑兵,便有大军来袭,腹背受敌,两万北戎骑兵已在瓮中。大奕骑兵来势汹汹,几乎转瞬便在阵前列定。
剑拔弩张!
两厢对峙,掎角之势!
大奕骑兵忽得调转马头,转瞬,已跑出五百步余。
汹汹气势骤然散去,梨华绷紧的身子也慢慢松缓,这才发觉,脊背上早已冷汗涔涔。
男人凝眉瞧着缀尾的骑兵上了小丘,忽得一声大喝,“喽嗬!”
身后勇士正待扬蹄去追,却叫男人一个手势止住了去势。
虎背熊腰的将领勒紧缰绳,控制住□□躁动不安的战马,问道:“王子为何不追?”
“来势汹汹,便纵撤兵,也军容整肃。只怕来者不善。”男人凝眉,脑中估量着形势,一时也不敢决断。
那人挥了挥手中弯刀,不屑道:“陈兵在此,却不敢与我们一战,铁定是孬种!”
“若再有下次,勇士们请不要犹豫。”男人望着骑兵消失之处,眸光沉定。
身后勇士轰然应诺。
压阵的上官澜奔马跑下坡地梁子,才缓缓出了一口气,好在,压住阵了。
方才那男人的一声大喝,本是月氏北戎将领召齐兵士率军突袭时的战号。虽说只是试探,但若撤军露出一丝乱象,两万北戎骑兵便要挥兵赶上!这一着险棋,不能再用了。
回了营,解了重甲才发觉,内中薄衣早被汗水浸透。
“南下探探北防军,看看几时能到。”
茫茫草原上,圆帐团团拱卫的主帐里传出的命令,叫传令兵一匹奔马南去百里。
约摸也是清楚眼下情形迫人,传令兵竟在六个时辰之内跑了个来回。
“大军明日即到!”
“明日几时?”
“午时。”
上官澜神色一松,来得及,来得及。眼下哨兵正盯着北戎骑兵,不知他们是忌惮身后驻军还是另有图谋,竟一直按兵不动。但骑兵营局势未知,若北戎再袭骑兵营,便不得不出兵了。
“若北戎骑兵不妄动,明日巳时三刻发兵。”上官澜谋定,心中大石落下。明日,只在明日,“明日巳时之前,盯紧了北戎骑兵,若有动静,立即回报!”
“是!”
百里之外,北防大军正压旗疾行,人马齐喑。
“明日午时,必解骑兵营之围!”主将之令,更是将士之心,便纵战至力竭,也在所不惜!
☆、陆拾贰。
大战在即,天气晴好。明媚阳光带了暖意,催雪融冰,只引得地下叶芽奋力挣了冻土束缚,向上生长,承雨露暖光,成一天春色。
营内军容整肃,抑然沉默,认人都在为巳时三刻蓄力,一营主将上官澜,却带着几名参将悠然在野地放马踱步,享一时清净。
随行参将嘴唇开合几度,“大战在即,大人倒是从容。”。
“心里有底,因而不忧心罢了。”上官澜漫不经心应了一句,鼻尖绕着潮土清润香味,预示着来年草美土肥,心情都跟着好了些,“再过一月,花开遍野,可非此时清寂可比。但愿彼时能不负花开。”
“大人心境豁达,非我等可比。”参将苦笑。
“出生入死,便该看淡些,若时时记挂,难免有损士气,不如从容应对,好叫将士们心安。”上官澜眉眼带笑,驱马往营地去,已在沙场,若再瞻前顾后畏首畏尾,不得寸进,何时才能以战止战?
战鼓鸣!马蹄疾!一场震颤自南方草原传来。
大奕也罢,北戎也罢,都已披坚执锐,预备出生入死。
“北戎受敌,可突围!”
林云渺方嵩二当机立断,带着编整后的骑兵突围。
虽说早料到一旦开战场面会大乱,不过却没料到乱成这样。上官澜率军在乱军中冲杀,凭他的底子还未有人能伤到他,但他带来的兵士却并非精兵,与北戎骑兵真刀真枪地拼杀自然难敌,他不敢回头看,生怕看了一眼便动摇了心力。
手中长枪招招用到实处,一起一落便有血光。马嘶人吼,都模糊在耳边,只觉得眼前一片血色,狠狠刺着眼睫,疼得厉害。
雪色轻甲擦过身侧,手臂一疼,上官澜一愣,凝眉一望。一时百感交集。是梨华啊,不过两年光景,那个跋扈嚣张的小公主长大了些,已然可以独当一面,比之初见,瘦削了不少。
梨华瞪大了眼。也认出了上官澜。那个中原人?那个中原人!她陡得明白过来,惊怒之下,脸颊顿时被冲得通红,回手便是一鞭,鞭花抖得浑圆刻将上官澜枪尖绕了进去。
这是那一路鞭法里的绕字诀,再跟着缠字诀收字诀使,便能夺了他手里的长枪。上官澜持枪,枪身一震,抖散了梨华缠上来的软鞭,但梨华长鞭虽散,但力道不散,仍旧稳稳地绕着,不收不放。
上官澜忍不住笑了一声,道:“两年了,你精进许多。”
梨华咬唇不答,仍旧费着心力要缠上官澜手中的长枪,仿佛骤然回到了两年前,她还是那个任性跋扈的小丫头,一遍一遍地要将鞭子缠上他的手腕。
应对这样的鞭势,上官澜自然游刃有余,不紧不慢地切招缓劲。瞧着梨华咬唇,一如当年初见,莫名慨然,“听说你远嫁北戎,你丈夫待你可好?”
分明在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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