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上青云》第7章


世子轻咳两声,打断了林居安的思绪,“若是没有这次中伏,你就打算在嵘王府装一辈子太监了?”
林居安道:“若我没有被提拔去伺候世子,大概也就是这样了。”他顿了顿,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但自从跟了世子后,我就知道机会来了。”
“这么说,我还真是你的大恩人呢!”世子讽刺的笑道。
“无论世子相信与否,我都是感谢世子的。没有世子命人教我骑射的功夫,我现在早就死在阢真人的屠刀下了。”
世子“哼”了一声,顺着刚才的话题道:“那晚你一定要跟来,就是想逃跑吧。”
林居安道:“没错。我原本是打算在合围阢真人的时候找个机会逃走,谁知偏偏遇上了埋伏……”
世子呵地笑了一声:“大言不惭!就算你跑了,茫茫大漠你能去哪?没有路引,你连归阳关都进不去!”
林居安道:“我知道。来的时候,我看到路边有官府征兵的告示。到了总兵府,我便跟那里的下人打听了一下,果然北境这几个边关重镇都在招兵。我便想,如果能逃掉的话,就在关外找个地方参军,去打阢真人也不错!”林居安说着便有些热血沸腾起来。
世子听到这里,脸上浮现出一抹古怪的笑,不待林居安看清,便一闪而逝了。他道:
“你既然想要逃跑,却为何没有跟着沈亭冲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主要是回忆杀
林居安终于上线啦~撒花~
☆、第七章
林居安没有回答世子的问题,他也无法回答。正如世子也没有理会他的反问一样。
“世子当时既认定我是奸细,又为何决定不杀我呢?”
世子后来被阢真人请了过去。林居安行动不便,吃了点东西后,便又重新躺下。他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复又重新睁开。世子说他昏迷了两天,看来没有错。既然睡不着,便只能盯着帐顶发呆。林居安还有很多事情没有想明白。比如阢真人把世子捉来有什么意图,比如到底是谁策划了这场阴谋,又比如他为什么没有跟着沈亭冲出去,明明是那么好的机会……
世子自那日离开后,连续两天都没有再过来。林居安也不知是自己的身体好,恢复起来快,还是那些伤口只是看上去吓人,实则并不严重。总之两天后,他已经勉强可以下地了。林居安自己的衣服已经不能穿了,只得穿阢真的羊皮长袍。既然不想死,那现在也就不是讲究民族气节的时候了。
林居安走出帐篷才知道今天是个大晴天。冬天的太阳虽然是个摆设,但好歹也能让人心情舒畅几分。他本想去寻找世子,可四下一看才发现到处都是帐篷和毡包,根本无从找起。他试图询问身后紧跟着他的阢真守卫,可惜对方不但听不懂汉话,还总拿充满杀气的眼神盯着他,无奈只得自己去碰碰运气。
林居安走了一会儿后,发现这个守卫只是跟着他,并不限制他的行动。对方对他这么放心的原因大致有二:要么觉得他无足轻重,要么就是他所处的地方只是阢真人的居住区,营区并不在这里。而后者的可能性显然更大一些。
他这一路下来,除了收获了无数并不友善的目光以外,还发现了几个特别的毡包。这几个毡包比其他毡包大太多,外罩上还绘有色彩鲜艳的飞禽走兽,毡门外也有人把守,想来应该是阢真贵族的住处。以世子的身份,十有□□是住在这样的毡包里。林居安刚想走上前去探个究竟,便立刻被身后的守卫制止了。他没有办法,只得暂时离开。
漫无目的的溜达了一阵儿后,林居安发现自己出了居住区,来到了一片开阔的草原上。说是草原,其实跟荒地也没什么区别。眼前灰突突的地上,连荒草都很少见,只有零星□□的草根昭示着此处夏天才应有的碧野千里。林居安的视线沿着荒芜的草原向前延伸,略过远处佝偻的人影,一直来到白雪皑皑的山脚下。苍山负雪,逶迤雄劲,连绵千里而不绝。他此时只想感叹天地的造化,却又觉得任何言语都失了颜色。
“此山名为喀山,是我们的祖先走下来的地方。”林居安一回头,发现身边不是何时站了一个人。此人约么二十多岁,颧骨突出,面颊略红,但眉目稍显清秀,并不是典型的阢真人长相。他头戴笠子帽,身着曳撒服,看样子应当是个阢真贵族。
那人见林居安回头,便把右手置于左胸前,微一低头道:“远方的客人你好,我是赞木坤。”
林居安神情有些错愕,但也拱手道:“在下林居安。”
赞木坤对着他微笑道:“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何汉话说的这么好。”对于一个阢真人来说,他的汉话确实过于流畅了。“因为我的母亲是汉人。她是一个很美丽的女人,也是一个很慈祥的母亲,可惜很多年前就已经离开了。”说着便把头转向了远处巍峨的山峦,不再去看他。
林居安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赞木坤看着远方,继续道:“林公子若没事的话,可否陪我走一走?”说毕,不等林居安回答,便径自朝前走去。
林居安思考了一瞬,最终还是跟上了他的脚步。
赞木坤走得很慢,不知是顾及着林居安伤势初愈,还是真的只是单纯的想要散步而已。
“正如你们汉人把炎河称作母亲一样,我们也把喀山当作我们的父亲。几百年前,我们的祖先从喀山上走下来,来到山脚下不断生息繁衍,渐渐便有了阢真部落。我们渴了就喝天河的水,饿了便去杀放牧的牛羊。这里草肥水美,是我们阢真人的家乡,是每个阢真人死后都想埋骨的地方。在喀山下,我们阢真人有了自己的语言和文字,虔诚的供奉我们的神灵,庆祝着一年一度的降灵节。可随着阢真部落的壮大,我们不再满足于这一块小小的地方。我们想要更多的草原,放牧更多的牛羊。这样的渴望驱使着我们进入了中原,来到了你们的家乡。”
说到这里,赞木坤停住了脚步,他转身看着林居安,道:“我此番话,并非要与林公子讨论过去事情的是非对错,也不想去美化大阢对汉人的残暴统治。我只是想说,阢真人虽然不像汉人那般饱读诗书,敬奉孔孟之道,可你们汉人口中的“蛮夷”也有着令他们骄傲的历史和文化传承。他们和你们一样,只是想活的更好一些,却选择了错误的方法。”
此时若换成了其他任何一个汉人,听到赞木坤对大阢过去六十八年来对汉人牧羊一般的统治如此轻描淡写,肯定都会对他破口大骂。但林居安听着听着,却忽然有点儿明白了他到底想说些什么了。
他们终于来到了白雪覆盖的山脚下。林居安刚才在远处看到的身影原来是几个妇人领着一堆孩子在地上刨些什么。他们见到赞木坤,纷纷站起身来行礼。赞木坤点点头,这些人便又蹲下继续手里的活计。
“你看他们,在从牛羊嘴里抢吃的。”赞木坤指着一个孩子身上挎的篮子道。
林居安仔细一看,篮子里竟然是一小把草根。那孩子双手冻得通红,手指上满是泥,却依然还在雪地里翻找着。终于,他挖到了一把粗一些的,便开心地拉着母亲笑。
“我们在这里只会放牧,也只能放牧。但不久前的那场大雪冻死了太多的牛羊,他们吃完了冻死的牛羊,再没有别的可吃了。没有吃的,便只能去抢;抢不来,就只能吃草。等草根也吃完了,便只有饿死了。”赞木坤平静道。
林居安摇头:“但这并不能成为阢真人到大显烧杀抢掠的理由。”
赞木坤叹了一口气:“我知道。若是有别的选择,谁愿意拿命去搏。”他指着这些妇人孩童道:“他们的丈夫,父亲都是死在了大显军队的手中。若是能和平的换来食物,谁想去送死呢?”
赞木坤紧盯着林居安的眼睛道:“林公子,你说呢?”
林居安无法忽视赞木坤眼神中的期待,可是他无能为力。他只是一介布衣,是战是和,都不是他能说了算的。再者,汉人猪狗不如的生活才结束了三十多年,一提到阢真人,便恨不得扒其皮饮其血。若非力有不逮,大显定要把阢真人赶尽杀绝不可。六十多年的仇恨不是这么轻易就能放下的。这似乎是个死结,无人能解。不论赞木坤出于何种原因来找他,林居安都要让他失望了。
等不到林居安的回应,赞木坤面上又恢复了先前的波澜不惊,转身道:“林公子,大显的世子来找你了。”
林居安回头,见世子正远远地站在一顶帐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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