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推墓》第64章


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一脸愁苦,看上去竟有几分象是朱获真。
老人腰间悬着一只竹篓,似是个渔人,手里却拎着一柄斧子,又似个樵夫,他仔细打量三人,这三个家伙衣饰华贵,却为何偷偷摸摸躲在这林子里,老人又问道:“你三人是哪国人?”
哪国人?这句话让三人同时一愣,黑头发黑眼睛黄皮肤,难道这人看不出他们是中国人?
高远声最先反应了过来,此时是秦朝,想来七国纷争并未彻底平息,老人所问的意思是他们属于齐、楚、燕、韩、赵、魏、秦中哪一国人,他飞快转动脑筋,当前说自己是秦人最妥,可是秦灭了六国,此地肯定并非秦地,谁敢保证这老人与秦没有切齿之恨,但如果说是齐、楚、燕、韩、赵、魏六国中的任一国人,七国征战多年,也难免无端受人怨恨,他犹豫了一下,道:“我们不是哪一国人,是从海外游历到此。”
“哦。”老人说道,这三人装束扭捏,语音怪腔怪调,原来是远国异人,他拎起树下一捆柴束背在背上,“三位如不弃,可到寒舍小坐。”三人心中大喜,一齐躬身作礼,高远声道:“有劳老丈。”
老人背着柴束,在前引路,三人在后跟随,这服装围束好几层,里面却只是一条单裤,陈浊星不时踩着裙角,一路跌跌撞撞,最后索性将碍事的裙子一把拎起,大踏步前行。绕过树林,左首边一条大江,江边不远处赫然一座城池,想来刚才那队伍是入城去了,陈浊星凝目眺望,依稀可见城头守军来回,他心中一寒,急忙低下了头。
老人家带路绕过树林,在小道上约摸走了大半个小时,林边转出两间茅屋,茅屋前一围竹篱,远远就听到犬吠之声,走近茅屋,只见竹篱柴门后一条花狗人立,前爪搭在柴门上,一边大声叫一边使劲摇尾,老人挪开柴门,那狗嗖地一下窜出,陈浊星不由得急忙后退两步,老人笑道:“别怕,它不咬人。”果然那狗出了竹篱,反而不叫唤了,围着三人打了会转,跑回院中趴下了。
老人从屋角抱出几束干草,辅在院中地上,“三位请坐。”陈浊星愣了一下,这人竟不让客进屋,连板凳也不给一条,不过他马上醒悟了过来,现在这时代,确实还没有板凳,讲究的是“席地而坐”,三人谢了,跪坐在草束上,老人自回屋去了,从屋中拎出一只瓦罐,三只土碗,在碗中倾了一碗绿水,“三位自便。”高远声端起碗,喝了一口,一股竹叶清香,腹中却“咕咕”叫了起来,在山道上行了半日,三人都饿了。
过了一会,茅屋顶上腾起一股白烟,似乎老人开始做饭。
过不多久,老人盛出饭来,放在院边一个木墩上,菜肴是一尾焦鱼,饭食是稻谷与不知甚么玩意儿和在一起煮的,颜色淡黑,粗粝无比,每咽一口三人都得瞪眼伸脖,陈浊星吃了小半碗就放下了碗,这年代,比明朝偷玉米活得还难。
“少吃点,这东西吞下去不容易,估计要想拉出来就更困难了。”陈浊星打趣朱获真,后者正怀着活下去的坚定决心拚命吞咽着。
考古专家不耐烦地看着三人吃饭,他扭来挪去,这种姿势坐不了一会,他感到他的腿已经麻木了,这样坐着还不如站着,他站起身来,在院中慢慢踱步,最后走到那花狗身边,那狗闭目呼呼喘气,它皮毛干枯,腰腹缩凹,看起来它和它相依为命的主人都生活困难,人世间的争斗也殃及了它,陈浊星不由的心生怜悯,他伸手轻轻抚摸狗头,花狗微微睁眼,懒懒地摇了摇尾。
陈浊星笑了一声,他抬起头来,他的目光突然定在茅屋土壁边的一个东西上,那是一个象倒扑着的小碟子一样的东西,但却又不象,碟背凸起一大块,陈浊星好奇心起,他拿起细看,这个玩意满身油渍灰尘,污秽不堪,背上凸起的一块倒象是一个把手,手握上去,刚好一握,触手生温,秦代古物陈浊星也见过不少,但从未见过这样的一个东西,这是甚么?做甚么用的?他翻过来,碟面平整,一片污黑,隐隐似乎刻得有字,陈浊星从屋角拔出一把干草,在碟面上抹了几下,果然刻着字,字迹盘来扭动,是秦篆,极是难认,陈浊星转来转去细看良久,他突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这难道是真的?陈浊星用衣袖抹了抹眼,又用衣袖抹了抹那东西上的污渍,那东西立时焕发出圆润的莹光,看起来确实是一个宝物,可这怎么可能呢?陈浊星的心怦怦乱跳,他在心里告诉自己,这不可能是真的,怎么可能一来到秦代就看到了它!
他再次细看那八个字,“受命于天既寿永昌”,果然不错,这八个字他太熟悉了,它们刻在一件早已失传的宝物上,这件宝物在历史上大大有名,每一个朝代它都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每一个朝代它都有着不同的名字,而最有名的名字有两个。
“和氏璧”、“传国玉玺”
四、觐见之礼() 
夜色越加朦胧,山风掠过茅屋边的竹林,一阵阵瑟瑟,此时正当盛夏,如在他们的时代,早已开着空调喝着冷饮,此时穿着那数重衣衫却不感觉到热,反而略感几分凉意,朱获真、高远声和那老人喝着竹叶茶,聊着天,两人几乎忘却了这是两千多年前的时代。
朱获真依然说话很少,十年的明代算命生活让他养成了倾听的习惯,让人感到莫测高深是他多年总结出来的工作经验,他眯着眼,听着高远声和老人的谈话,不一会,高远声已打听到了此地的大致情形,此地原属楚越,秦始皇灭了楚国之后,楚国少壮大都不肯臣服,他们跑到山上聚集,不时骚扰周边城池,于是守城大将就调集士兵,突袭了山上的营寨,刚才他们见到的队伍就是凯旋的守军。
老人也是楚人,妻子早亡,两个儿子被征参战,一去渺无音讯,“多半早已不在人世了。”老人用衣袖抹了抹眼,高远声心下恻然,历史上对于秦始皇统一六国,一片赞誉之声,谁知这背后有多少人承受着亡国之恨和丧亲之痛,眼前的老人在历史上籍籍无名,就算在他现在生活的年代,他也是个卑微的人,可小人物也和其他历史上鼎鼎大名的英雄人物一样,也许他们的悲哀更为深切,因为他们背负着战争和离别给他们带来的最大化的痛苦和酸楚。
院中一阵沉默,月明如洗,高远声默然看着地上竹影摇动,陈浊星激动的声音打断了三个人不同的思绪:“这东西,是哪来的?”老人诧异地抬起头,高远声和朱获真则有些嗔怪地看了他一眼,陈浊星总是如此鲁莽,老人却宽容地笑了:“那是我前年打鱼时从江里捞上来的。”
打鱼时捞起来的?这从何说起?陈浊星摇了摇头,看来这东西并不是传国玺,上面刻的字只是一个巧合,可他立即又否定了这个想法,这玩意肯定不一般,至少刻在它上面的那八个字不一般,除了眼空四海的始皇帝,谁敢用这八个字?他仔细用衣角将那东西上的污渍擦尽,这是一块莹然白玉,颜色月白,月光下如同半透明一般,没有半点瑕疵,纯净得如同假货,触手微温,感觉就象一块塑料,可这是在二千年前,别说塑料,连玻璃也是极少见的物事,而且此时的玻璃甚至比很多宝石还要珍贵得多。
陈浊星挠了挠头,他已经确定了这确是一块印玺,可它究竟是不是那块流传千年又失传千年的绝世玉璧他却不敢肯定,历史上那颗传国玉玺是甚么形状,谁也没见过。眼前的玉玺略呈长方形,长约十厘米,宽约八厘米,厚度加上印钮差不多竟也有八厘米,并不象原来曾是一块玉璧,印钮是一条龙,四条腿直立,背拱着,头尾均耷拉在地下,并没有那种飞扬傲视的感觉,不知道这样设计是不是为了便于使用,因为四根手指倒是正好可以从龙的头、腿、尾之间的空隙穿过,印面除了那八个字,两边各刻着一条龙,也是身细腿长,下方刻着水纹,陈浊星翻来复去细看,看来这确象是皇家之物,可它为甚么会被一个渔人从水里捞了出来?是谁将它扔进水里的?
陈浊星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他记起他多年前听到的一个传说,急问道:“现在是哪一年?”那老人看了看他,脸现古怪之色,道:“今年是庚寅年。”“庚寅年?”陈浊星倒没料到会得到这么一个回答,他皱了皱眉,不过这也难不倒他,他拣了根竹棍在地上划了起来,高远声和朱获真不知道他在搞些甚么名堂,只见他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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