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露山河》第34章


“不是我说,他的情劫扯上我做什么?我又没有私动凡心!”
晏离被这个人谜一样的自信震惊了一下。他面无表情地想:“是不是傻,都说到这地步了,再透露下去我就要挨罚了。”
无奈他模棱两可道:“总之,别管信不信吧,反正历一个劫也是历,两个也是历,一起了结了还省事,左不过是这几天了。”
荀未这个时候突然就敏锐了:“什么叫左不过就这几天?”
晏离:“当然是亡国了,不然还有什么。”
这个没几天,后来证实,不多不少,恰好七天。
这一年京城的春天来得极迟,百花瑟缩,万物萧条,庙宇间常有人徘徊不去,祈愿早日可播下五谷,老弱者熬不过冬天,就这样埋葬在春天一步之遥的日子里。
塞外狂风呼啸,风雪冰封,守卫的将士们遥对故城点起狼烟,他们隐隐知道,这会是个不寻常的冬日,过去了,就是春暖花开,过不去,便埋骨沙场马革裹尸,飞雪为葬。
夜里羌管仍起,春风迟迟不度玉门关。
千里之外,摊开的巨大的图纸前,一双手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柄匕首,中指套着的猫眼石泠泠闪光。
那是把胡刀,刀柄与刀身相衔处做成了狼吻的形状,獠牙扣住锐利的刀身,眼睛的地方镶着明晃晃的宝石,如同刀锋一般泛着冷意。在指间来回转动得直令人眼花缭乱,却果真就如在主人脚下驯服的一匹狼,遇敌可见血封喉,唯有此刻服帖地不伤分毫。
帐外北风呼啸,帐中人坐没坐相地架着脚在桌子上,懒洋洋开口道:“图纸确定无误?”
这是个身形矫健的年轻人,样貌一看便知道绝非汉族,眼瞳微微带点宝石绿,在跳动的篝火映衬下,显示出一种属于异族的俊美。
另一人规规矩矩地跪坐在一旁,磕磕巴巴地答道:“回殿下,那人保证过的,他说……咱们军师,可以作证。”
本来他们一族随心所欲,放`荡不羁,从不拘这些莫名其妙的汉人礼仪,可自从那柔弱得跟女人似的什么汉人军师来了,就什么都变了,连说话也要别别扭扭学着说汉话。殿下简直像被妖怪迷了心一样,说什么是什么。
被属下腹诽的西北王殿下一脸无知无觉,他摸着下巴琢磨了下,苦恼道:“可军师现在又不在这啊。”
属下恨铁不成钢道:“殿下不要太依赖军师了,偶尔也自己想想办法吧!”
而且汉人那么奸诈,凭什么帮咱们打天下?殿下就是太天真了才会被别人牵着鼻子走啊!
西北王一点也没有接收到对方内心的悲愤,点了点头,随口敷衍道:“知道啦知道啦,晏离走这么多天,不是本王一直在自己处理事情吗?”
属下:“……”
你都处理了什么啊你!这么多天一场仗没打好吗?!
他欲哭无泪,“殿下,图纸的事,您认真点对待吧……不然军师回来我们输了,可怎么有脸去见他?”
西北王听罢心想,“说的是啊,晏离说他要完成什么任务的,失败就糟糕了。”
他好好地把架起的一双腿放下来,坐正了,严肃道:“交给本王,不要担心。”
属下:虽然您说得这么笃定但其实一点信服力也没有……
西北王挑着问了些送图纸来的那人的情况,不由疑惑,再次确认:“这个人什么也不要?高官厚禄,钱财名声,什么都不要?”
属下道:“是。”
“那他安的什么心啊?”年轻的异族王迷惑了,“汉人会这么恨自己的朝廷吗?”
他沉静下来想了想,道:“而且听他意思,还认识晏离,可惜他不在这,问也问不了……”
西北王嘀咕到这,心里不由有点烦躁:“都去了这么多天了,也不传个信回来。”
当时说是汉人京城若是不日将被攻破,有个朋友在那太危险,所以想把他带到西北来,可这都去了这么多天,什么朋友这么要紧啊?
西北王漫不经心地转了转手里的刀,忽然自己想通了。
这大概就是他们说的什么义吧!草原上的人也懂的。小时候学汉话,最先会的成语就是两肋插刀。他当年想象了一下那种血腥的场面,被刺激得一记好多年,现在还能时不时从脑子里蹦出来。
他自我安慰的工夫一向一流,这会豁然开朗,便又开始琢磨起了之前的问题。
“管他呢,先前他给的图纸不也没错吗?”西北王道,“把那个汉人叫过来,本王亲自问问他。”
他扬起手,匕首在手中转了几圈,精准地插在了图纸上帝都的方位,只余刀柄微微颤抖。
与此同时,京城中,晏离闭目端坐在漆黑一片的房内,寂静无声地睁开了眼睛。
他感到了一丝气息,微弱到难以辨识,自非常遥远的地方而来,但是足以借此推断,气息的主人有多么强大,从过去到现在,他所知道的人物里,“这一位”几乎可以和司法天神媲美。
“连城?”他蹙起眉头。
天帝所选派的人,竟然是他?
好大的手笔啊。这是非置那两人于死地不可了。
这平和的假象之下暗潮汹涌,天人势力各自汇聚,帝都风起云涌龙争虎斗。应劫之期之前,已经没有多少安宁的时间了。
门窗被寒风吹得砰然作响,灰云密布这一方天地,春天仿佛不会再来了。他长叹闭目,仿佛可以听见大地上千家万户,野鬼哭嚎。
神无情,却会悲悯。但有时候,连神也无能为力。
第31章 番外 从前的事
他跪在轮回镜前,静静闭着双眼。已经不记得跪了多久,四周依然是一成不变的寂静,甚至连风流动的声音,也传不到这里。久而久之,仿佛还未魂飞魄散,就已经不存在,同化在天地间了一样。
天庭总是这样,不知道时间流逝,也不知道世事变幻,生命漫长到无趣,却也短暂到如同只活了一天,而重复了千万年。
他既不挣扎也不反抗,一动不动,自跪在这里起,就不再有任何动作,哪怕是移挪一下已然麻木的腿或胳膊。神并非感受不到疼痛,只是比起凡人来,忍耐力几乎没有上限的,众仙,除却生来神明,有谁没有经历过比这更甚千百倍的痛楚。身体上的疼痛不过是最低等的考验。
他闭着眼睛,目光却似乎低垂着看向轮回镜中,乌发披散下来掩住了神情,嘴角的弧度再平静不过。
一个被贬谪的神明,即便关闭通天神识,废去所有法术,落难到了寸步难行的境地,他也不会是一个惶惑无知的凡人。
身后传来了轻微的响动,是衣袖走动间拂过下摆的声音,不急不缓,懒懒散散,好像不是特意而来,只是漫无目的地闲逛到了此处。
他已经太久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可此时,却也没有贸然回过头去。
“时辰到了?”跪在地上的谪仙淡淡道,“可想好了如何处置我?”
那人遥遥站住了,似乎在为一下便被识破身份而微讶,这讶异也是恰到好处的,如同戏台上一个可有可无的角色,实则身在故事之外,知晓一切的前因后果,也明白未来演变,却只是微笑着配合演出,不去惊扰与改变。
无论这故事是好是坏,他心中是悲是喜。
一身洁白的仙人遥遥站着,看向背对他长跪的背影,微微地笑了。
“我无权处置你,只不过老朋友来聊聊天罢了,”他说,“你可知你此番罪名为何?”
“洗耳恭听。”那人的平静泡沫一般,一碰就破,本性难移地从语气中流露出嘲讽来。“擅动私情,包庇罪人,无视天规,不敬苍天,还有呢?”
镜仙微微叹了口气,“他本不该生情窍,执掌天规者并不需要这些累赘东西,你竟从未想过,害他这一劫,也是一罪吗?”
对方轻笑出声,周身云烟都被搅得微微散开来,“这你得去问他,问他是不是后悔当日以权谋私,留我一命,问他是不是后悔后来肆意妄为,滥动凡心。”
“若他说悔,那我不算害他,你们大可重新把这个天神迎回神殿,他依旧是那个无心无情的连阙。”
大约神的爱恨与凡人便不同在这里,他说这话时,没有半分强求或忿恨,不过是平铺直述,拿得起,也没什么放不下。求而不得,便不再求。
镜仙不置可否,“我不问他,却要问你一句。你是悔也不悔?”
那人睁开眼睛,瞳孔中一霎那流转过光华,却又瞬间被禁咒压制,暗藏其中的来自双方的较量转瞬即逝,连云烟都没有惊扰半分。
“我?”他笑了,不再是闭目忏悔的样子,周身气度仿佛剥落下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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