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不为师》第186章


薛岚因回头去看晏欺,晏欺只对他摇了摇头,凝声道:“再往前,就上聆台山了。”
这么快?
薛岚因心头一跳,正说话间,却又听得耳畔传来一道低柔而不失力度的女声:
“这些预备运送上山的马车里边,都装的是什么东西?”
那声音并不大,但由车棚里边师徒二人幽幽听来,却算得上是极为熟悉。
因为根本不用猜想,便知来人定是聆台一剑派的沈妙舟。
那女人总是很精明,精明里透有一丝异样的愚钝——正因如此,往往会被大多事情的表象所迷惑,后时垂直堕入沉庞的泥沼或深渊,再无挣扎的余地可言。
隔着一面破旧的车帘,薛岚因刚好能看清沈妙舟半张温婉如旧的侧脸。那时阳光恰是灼人的刺白,她亦身着一袭清浅纱衣,却不知为何,脸上带有微许无言的黯淡,是一种趋向于疲乏至极的死灰。
薛岚因只匆匆朝外看过一眼,便被晏欺拽着手肘狠狠向里拉了进去。
“不要命了?”晏欺低声斥道,“上赶着往人眼皮底下撞?”
话没说完,人反被薛岚因朝下一把摁了过去——与此同时,车棚内外发出轻微耸动,那沈妙舟身后跟有十来名青蓝长袍的同门弟子,各持长剑纸灯,不由分说便要上来搜车。
薛岚因心道不好,正要拖着晏欺藏往铁箱后方,刚巧从枕那厮也挤开帘子躲了进来,如此狭窄拥挤一间车棚,一时容纳足有五个手长脚长的大男人,尤其是最角落里那昏死不醒的两大壮汉,这会儿密布的汗臭和着黑市独有的咸腥气息,熏得周遭尽是一股子难言的异味。
这味道是实实稳稳能要人命的恶心。晏欺光吸一口气,半张脸已跟着起了一层极其嫌恶的铁青色。薛岚因一面伸手护他,一面想方设法将从枕往外推搡道:“你……你他妈的,滚出去!快滚出去,挤死了!”
从枕却是不让,双手紧撑在车棚内壁,压低声线纹丝不动地道:“我滚?如今除了程避一人,还有谁是他们眼生没见过的?我若半途暴露行踪,你们还想有活路可走?”
薛岚因直冷笑道:“姓从的,你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说罢,手侧涯泠剑应声一扬,几乎是毫不犹豫抵上从枕微微颤动的脖颈。晏欺登时敛了面色,待要出手阻拦,却正逢得另一柄细长剑鞘自帘外捅了进来,薛岚因慌忙收剑回去,揽过晏欺朝车棚侧方稍微贴近一些,那外边伸进来的剑鞘便刚巧抵在正中央的大铁箱上,一连敲出数声显而易见的脆响。
棚中三颗乱跳不断的心已纷纷提至嗓子眼处,生怕稍不留神,叫人探出异样,那别说上聆台山,恐怕当场便要叫沈妙舟这毒妇人一次逮个透底,之后再是个什么下场,甚至无需费神估量。
那时薛岚因手按在剑上,神经更是紧绷到了极致。不料那柄细长剑鞘只伸进来粗略敲了两敲,外边儿持剑的弟子便不再执着细探了,仿佛是在默守某种不成文的规矩似的,直起腰身,又向车棚外负责赶车的程避随口问道:“里面都是箱子?”
第159章 隐情
程避这小子; 到底没见过什么世面; 平白遭人一唬,能做出的反应就只有点头和摇头。
好在这回他胆子还算够大,硬着头皮颤声应道:“是……都是箱子。”
面前那人先时也不打算怎般搅和; 却不知为何; 突然又一把探手抓上车帘的边角,直道:“不成,来历不明的东西不能运上山去,都打开来看看; 箱子里又放的什么玩意儿?”
程避脸色瞬间就变了,见人已三两步轻松跃上了车板,慌忙作势要拦——而这厢车棚里的三人; 当即握起刀剑,显然做好了拼死一搏的准备。
一时之间,两边俱呈蓄势待发之态。程避抬起一手,尚未成功挥挡出去; 只听沈妙舟低低一声; 忽又在旁喝止道:“不搜了,一会儿上山还有事情要办; 不要浪费时间。”
此话一出,不光那群同行弟子愕然怔住,连带车棚里紧张至极的另外三人亦禁不住狠狠一愣,还待悄然朝外查探些什么,那些个青蓝衣衫的弟子已然退潮一般纷纷散开; 其中一人生出疑虑,不免上前向沈妙舟追问道:“夫人,这批箱货数量如此庞大,当真不仔细搜查一番,再予以放行吗?”
沈妙舟面色苍白,总归有些不大自然的地方。她动了动唇,片晌之余,终是摇头制止道:“不搜了,这些都是……开春招待外客需要用到的东西,现下贸然拆开查探,怕只会更加不妥罢。”
众弟子道:“都是莫掌门要的东西?”
沈妙舟迟疑一阵,很快又轻轻颔首道:“嗯,是的。”
如是一说,就算有人好奇心甚,亦没可能再壮着胆子继续朝里翻找。沈妙舟撒了个弥天大谎,瞧着便神色不对,薛岚因在里看得不算清楚,却也勉勉强强品出一丝异样的味道。
“厉害啊,这女人。”薛岚因啧啧称叹道,“知道胳膊肘往外拐了。”
晏欺眉目微舒,却仍是轻轻捂了他嘴道:“小声点,生怕别人听不见么?”
随后再次撩开车帘,沈妙舟已带着十来名随行弟子拐弯上了山路,步伐匆匆走得老远一段距离,没用多久,便渐渐失了踪影。
程避一人在外,闷得满头皆是冷汗。这会儿见人已走远,便弯腰探进车棚里来,直喘着粗气道:“吓死我了,方才那是什么人?”
薛岚因道:“还能是什么人?莫复丘的老婆呗!”
程避瞪眼道:“那不是……掌门夫人?”
说罢长长舒出一大口气,又是百般惊骇地道:“还好没让他们往车棚里看,不然就全玩完了…… ”
薛岚因冷笑一声,顾自嘲道:“可不一定,看她那样子,十有八/九是在帮闻翩鸿打掩护。”
程避犹是惶恐道:“那她刚刚不让搜车,也是因为……”
“不用猜了……姓闻的和沈妙舟那档子风流旧账,谁见谁知道。”
程避登时瞠目结舌,只觉让人强行灌了口苦酒,那味儿不定是他想闻的,后劲却是一股一股往鼻腔里钻。
他看了看晏欺,又看了看薛岚因,似还想说点什么,晏欺却眯眼将视线外投,粗略一扫——彼时约莫处在聆台山脚下,过往的行人马车应接不暇,正是喧嚣繁忙的路段。
闻翩鸿要想夹点私货运送上山,委实要花一番功夫,这会子倒叫薛岚因等人白捡一趟大便宜,蹭着人家掌门夫人的威名挥鞭赶马,跟随同行的车辆四下颠簸,一路绕进了聆台山对外惯用的通道口。
待得行到一半的时候,晏欺摆手叫停,那时已近落日黄昏,程避实打实在外赶了一天的车,整个人都在累得打跌,晏欺看时候也差不多了,便对他道:“行了,别赶了。一会儿再往上走,过了山门,也就不好糊弄了。”
薛岚因以往是来过聆台山的——二十年前还在洗心谷的时候。但那记忆实在有些久远,大多细节已没法在脑中成形。
他想了想,良久才向程避道:“聆台山常年向外开放,山间多半设有客居,来往人流更是数不胜数。你先混里头躲上十天半个月,届时再等我们消息,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程避亦觉此法甚妥,毕竟他这半点功底没有的大拖油瓶,跟人身后除了犯浑就是拖累,仔细一圈想来,还真找不出有什么别的用处。
这会子程避正双目失神穷发着呆,倏而手中稳稳一沉,再低头时,两掌之间多了一把极为熟悉的细柄木剑。
程避待要发问,却见晏欺正抱臂坐在长帘边缘,伸手将身下木板轻轻一叩,意味分明地对他说道:“……这么大个人了,打架不会,躲人你总该学着一些吧?”
程避垂眼瞅着掌中木剑,正是从长行居带出来的那一柄。也是风雪夜里,晏欺自镇剑台内亲手挑选的那一柄。
一切过往的记忆都还是鲜活的,跃动的,轻而易举便漾红程避一双黝黑清亮的眼睛。他张了张嘴,想要开口说话,最终却只将双唇微微一抿,紧握那把细柄木剑,对着晏欺深鞠一躬,道:“弟子……多谢师叔提点。”
晏欺点了点头,只道:“赶紧走,过阵子天黑下来,山路危险。”
程避又是一弯腰,这回却是对着薛岚因的,着实郑重而又严肃。
分明只是普通一次告别,他却偏骇得像是生离死别一般,红着两眼,站定在原地动也不动。那模样薛岚因看了也难免有些发怵,后时干脆挥动手臂,压着嗓子对他道:“别磨磨唧唧的,快走罢!”
程避到底不敢再磨蹭,抱着木剑,深一脚浅一脚便往山路深处钻。这回换了薛岚因扬鞭赶车,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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