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袍泽》第35章


好在齐天祤先前之所以会耽搁了入京的时间,便是因得了遣调回京的令旨、须得先将手上的军务交接处理妥当之故;也因此,小半个月的休假过后,正式转入禁军、以右金吾卫上将军一职独掌一卫的他虽仍寄居在柳府当中,早前镇日痴缠情人的精力和余裕却已大减,这才得以顺利忍过那长达六、七个月的磨人光景。
按说齐天祤如今已将长居京城、又有着右金吾卫上将军的显赫身分,便仍未曾嫁娶孑然一身,也没有长期寄居在“友人”家中的道理……只是柳靖云既已为相、又实现了多年来连奢望都不敢的夙愿,便也无了继续勉强自个儿的打算。也因此,他不仅有意无意地忽略了情人其实早该搬出去的事实、也不再在家人面前掩饰同齐天祤间那份明显超过了“友谊”的亲昵,却是无言地将彼此的关系暴露在双亲面前,让颇受震撼却又无力管束的两老只得认命地担起责任收拾烂摊子、寻了个黄道吉日正式将齐天祤收为了义子。
柳明纬跟崔氏不是不晓得自个儿早已落入爱子的算计之中──事到如今,他们便不知柳靖云曾暗中做了多少事、也不会傻到以为这个儿子真如表面上所显出的那样听话温和──可孩子大了、翅膀硬了,那光耀门楣、传宗接代的责任也都尽了,却哪还有再让做父母的拿捏要求的机会?尤其八年的往来已让齐天祤在两老面前留下了不错的印象,柳曦、柳安阳两小亦对他甚为亲近,这才让他们做下了这个换在十五年前绝不可能做出的决定,接纳了齐天祤作为他们一家人、做为两老“半子”的身分。
──常言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可经历了这十五年来的种种波折变迁,柳靖云便清楚某些事儿是真的深深刻在骨子里的,却也不觉得所谓的“本性”真是那么难以动摇的事物……不光是自个儿父母态度的转变,就是散衙后、于出皇城前偶遇的某位故旧,亦让他不禁对此有了极深的感慨。
这位故旧不是别人,正是昔年的流影谷少谷主、如今已承袭爵位成为阳武侯的流影谷主西门晔。
虽说柳靖云至今仍很难将彼此的交情冠上“友谊”二字,可对这位在各方面都与他极为相近的故旧,他终究仍是存着几分亲近的。也因此,按着官场上应有的礼节彼此招呼了声后,看着身旁因一样要出皇城而暂时同路、却似乎无意同他闲聊的人,回想起对方某个“壮举”的柳靖云唇畔已是一笑勾起,温和而略带好奇地主动开了口、问:
“数月不见,不知西门谷主这一趟往岭南避冬的假期可还如意?”
“……自然。”
西门晔对他突来的搭话虽有些讶异,却不会听不出那看似寒暄的言词实则乃是对自个儿跑去岭南会情人的戏谑。也因此,隐带自豪地一应之后,从来不会挨打不还手的流影谷主已是语气一转、挑眉淡淡道:
“听闻柳相在某往岭南避冬的期间多了个义弟,却因孝期未满而没能大肆昭告宴客……一场‘终身大事’就这么悄声无息地从简操办了过,柳相难道便不觉可惜委屈么?”
“不过是个形式而已。心诚意到便好,又何须劳师动众?”
“可这孝期行事的顾忌远不只宴客操办一项,却不知公认为当朝礼仪大家的柳相……能否真正做到知行如一?”
“靖云自忖无愧于心。”
柳靖云淡淡笑答道,终究没有以一句“能团圆便已是万幸”反过头来刺激对方──因为他们已在这一番唇枪舌剑中出了皇城;而他,也毫不意外地在城门外见着了那个今日休沐、正穿着一袭便袍守在车驾旁等候自个儿的人。
而西门晔自也发现了这一点。
只是他虽给对方不声不响地狠狠反击了下,也曾动过转移目标、以“裙带关系”四字讽刺那位右金吾卫上将军的念头,只是迎着对方如刀般锐利的目光、感觉到那牢牢锁定着自己的强大气机,饶是他并不认为自己会输给对方,却也很难再昧心地说出对方乃是靠“妻”上位之语。也因此,看了看身旁徒有一身神力、功夫却稀松平常的柳靖云,又看了看那位至少有一流顶峰实力的武勇将领后,流影谷主冷峻面庞之上已是一笑勾起,却是接续着先前的话题又自开口道:
“是了……记得柳相已于三天前除服,可令弟却是直到今日才得空返家吧……既然当尽的哀思已尽,柳相可千万别忘了好好‘珍惜’眼前人呐。”
如此意有所指的一句罢,他也不在乎听着的人是否明白,按制一礼后便自一个旋身、背对着二人往反方向去了……那也难说胜败的背影让瞧着的柳靖云不由微微苦笑,却方欲回身迎往前来接自个儿回家的情人,一只臂膀却已先一步圈环上了他的背脊。
“看他做甚?”
便随着那只臂膀充满占有欲地揽住他身子,熟悉却明显透着敌意的嗓音响起,却是因当年的一番交锋而积怨至今的齐天祤闷闷开口,明显对二人先前一道走出、又似交情甚笃的表现吃起了飞醋……明白这点,柳靖云无奈莞尔之余亦不由几分甜蜜升起,当下先安抚似的拍了拍情人背脊示意对方先行上车,而在车帘掩下、他也能再无顾忌地靠入情人怀中彼此相依偎后,于马车行进间同齐天祤解释起了和西门晔那番搭话的情由。
听得那个老是臭着一张脸的西门晔居然也能找到两情相悦的对象,便是双方因故南北相隔、久久才能见上一次面,齐天祤亦不由万分惊愕、有些不可思议地问:
“能够忍受得住那个西门晔,这位仁兄得要有多大的肚量和多菩萨的心肠啊?”
“我见过一次,是个挺活泼阳光的孩子……你要是好奇,便等下回他到京里时再来宴请一番吧。”
“嗯。”
齐天祤虽向来对外人没什么兴趣,可一想到西门晔当年义正词严地想要拆散他和靖云的“光辉事迹”,心下却仍不免对那个改变对方的人起了几分好奇,故闻言当即一个颔首应了过──但也仅止于此。
因为对今日休沐的右金吾卫上将军而言,西门晔的热闹可以不看,可有件事却是他不能做──或者该说不能“再”不做──的。也因此,望着怀中人已自思量起邀宴事宜的优美侧脸、终于盼星星盼月亮地等到了对方除服的齐天祤已是再难按捺,当下双臂一紧、一个俯首,却是将唇贴覆上了怀中人莹润优美的耳廓、耳鬓厮磨着开了口:
“呐……靖云……”
“嗯……?”
因那落于耳畔的炽热吐息而一阵发软,柳靖云音声微飘地一声轻应,颊色却已因猜到了对方的意图而袭上了少许薄红……瞧着如此,齐天祤下身一热,一瞬间甚至起了几分就这么在车上将人“办了”的冲动,却是足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得以“自制”地仅轻咬了咬情人侧颈,续道:
“答应你的事儿……我可都做到啰?不论是努力调职回京、更加地靠近你……还是这几个月来的忍耐……”
“……嗯。”
“治国治军都得讲究个赏罚分明,所以我忍了这么久……想来也该有奖赏可拿了?”
说着,他右掌已自一个下行、而在怀中人身子难以抑制地轻颤间欲触未触地落上了那与某处相距仅只寸余之地,又问:
“你会给我的,是么,靖云?那曾一度错过,却仍只属于我的……”
“……会的。”
知道对方想要的是什么,思及数月前那个改变了一切的夜晚,柳靖云轻声应过的同时已自强撑起气力一个旋身,却是以掌轻捧住那张刚毅却也惹人怜爱的面庞一个倾首、就此于对方唇上印下了自打彼此相识以来第二个由他主动的吻──
“我会给你的……所有的一切……”
错过
‘……我们不能再这样了,天祤。’
‘既已拜堂成亲,今夜之后,我便是庭芳的夫婿了,自然不能、也不该再和其他人……互相抚慰。’
‘只要我一日仍是庭芳的夫婿,这便是我和她之间的承诺……将来你娶妻之后也当如此的,天祤。’
──在此之前,齐天祤从没有想过……自个儿竟也会有从向来对他宠溺纵容、百依百顺的挚友口中听到如此话语的一日。
他们的相识,源于无数巧合的牵引。
那一年,老道士死后,本理所当然地打算留在山里作猎户的他因故识得了穆大哥,并在助对方成功为死去的兄弟报仇后得了穆大哥的邀请、问他想不想离开山里加入破军……由于自小生长的环境相对闭塞,齐天祤虽曾听穆大哥无数次同他吹嘘破军的不凡,也曾无数次听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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