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梦猎人》第145章


接下来便又是漫无止境的沙海,骄阳似火,热情舔舐着人们的后背,好在我们补给做的充分,在饮水充足的情况下,我一行人的身体状况也不算太糟。
照这般速度,我们想要抵达敦煌,怎也得再耗上十天的时间。
接连几日我们都在沙漠中露宿,夜晚的沙漠如同栖息的巨兽,平缓起伏地呼吸着这些企图征服沙漠的勇士的精魄。我裹在厚实的长衫中,辗转难眠。
倒不是因为周遭环境使然,而是只要我睡下,便会梦到那名白衣书生。
梦境中的申应离总是着一袭白衫,手中持一柄雕花折扇,鼻梁上还架着一副考究的金丝框眼镜。他是个年纪与我相仿的少年,但我知道,他不像我这般每一百年便转生一次,而是在鬼豹族未知的邪法下维持着永恒的寿命,因此实际上是个老男人也说不定。申应离的样貌有些惊艳,他与温润白嫩的我不同,他的五官棱角分明,上扬的眼角勾勒出忧郁的形状,在右眼的眼角还有一枚精巧的泪痣,让这个男人看起来阴郁而悲伤。可他偏偏总是面带微笑地看着我,文文弱弱的,简直就像个进京赶考的书生,若不是早就了解到他的真实身份,我怎也不会将他与残忍的鬼豹族联系在一起。
频繁的噩梦让我着实烦恼,看来申应离还在利用月兽不停入侵我的梦境,企图让我陷入永恒的睡梦之中。好在我天眼在手,即便是再逼真的梦境我也都能挣扎着醒来。只不过伴随而来的剧烈头痛和精神恍惚,折磨得我精力憔悴。
但我最害怕的并不是自己无法醒来,而是梦境中的申应离,简直太了解我。
他营造出的噩梦简直是为我量身定做,我确信在我的记忆中不曾有过他的身影,可他却像从小便熟识我一样对我了如指掌,与其说他是我的敌人,倒不如说他更像是我的一名童年玩伴来的准确。
恍惚间,我感到自己的身体渐轻,在朦胧的白光中,我再一次梦到了申应离。
“师兄,上次你答应我的,要给我这新画的扇面题字。这不,我这边已经备好了笔墨,就等你了。”
猛然睁开眼,却见自己端坐在一个独门小院之中,身后是一棵老香樟树,粗壮的根系形成了天然的座椅。时下正是午后,阳光斜照被树叶过滤后柔软地洒在我身上,只见我面前摆着一张红木桌案,上面还有一个山水画的扇面,申应离正站在我身侧低头研墨,仿佛在这美好的午后,这一切都是那么理所当然。
我愣了愣,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便也没想太多。
每次梦到申应离,他总会开口喊我“师兄”,就仿佛是千百年前的申公豹在呼唤姜子牙一般。
我鬼使神差地点点头,便顺从地照他所说,抬手拿起了搁置在一旁的狼毫小笔。
题字……我有些头痛。我本就不是什么文化人,四书五经都没有读全,要是让我给画个符咒什么的还好,可是题诗……
一旁的申应离似乎注意到了我的停顿,转头朝我眯起双眼笑道:“怎么?”
申应离的笑容与他的身份极为不符,我甚至几乎沉溺在他那毫无防备的微笑之中,那种发自肺腑的笑容,总让我怀疑他接近我的真实目的。
行为可以作假,但这样自然流露的感情,却让我犹豫。
我回过神来摇摇头:“没什么,就是在想该题些什么好。”
申应离伸出了自己修长的食指,抬手指着那扇面上已有的字样说道:“就题我在画这山水图的时候,你作的那两句诗吧。”
我朝他指的地方看去,只见两个端正漂亮的簪花小楷不知何时被何人写在那里。
“应离。”
我有些恍惚,这两个字正是申应离的名号,而这字迹却又十分眼熟,我仔细在脑海里搜索着,却仍旧想不到在哪里见过这样的字迹。就这般思索着,自己的右手却鬼使神差地提笔落字,毫无停顿地在扇面上写下了一句诗。
春风映雪吹又续,不应相逢应相离。
我怔住。
怪不得这扇面上的字迹如此眼熟,将那两个字对比我刚刚写下的诗句,这……根本就是我自己的笔迹!
而这句莫名的诗句,又是如何从我脑海中蹦出来的,我更是没有任何的头绪。
申应离接过我手中的毛笔放下,随即像是得了宝贝似的将折扇放置在架子上晾晒,他一手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眼镜,一边歪头欣赏,一边感叹:“我的画和你的字简直就是绝配……可是师兄,这句诗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猛然被问住。这……我怎么可能知道,我为什么在申应离的家中饮茶题字,为什么被申应离称作师兄,为什么会看到他如此坦诚的笑容,为什么会写出这样自相矛盾的诗句?我愣在原地越陷越深,思绪飘回到记忆深处,企图寻找这些问题的答案。
而我面前的申应离背影逐渐模糊不清,最后崩裂成无数碎片,消失在我的面前。
我的世界,突然一片黑暗。
151 沙海莲蛇() 
不要……我抬手试图捕捉这些飘零的碎片,随后我的眼角没来由地滑落一滴热泪,对于申应离的消失而感到莫名的悲伤。这种悲伤是撕心裂肺却又不得不压抑的情感,就像是自己在狠心剜骨疗伤,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我企图回到那午后的院子里,琴韵茶香,题字作画,远离这所有的纷争,而只是沉溺在申应离的笑容之中……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猛然回过神来,心脏像是突然被重物撞击一般让我猛然睁开眼。我仍旧漂浮在黑暗之中,然而眼前俯身看向我的人,正是不紧不慢摇着折扇的申应离。
“看来,又失败了呢。”申应离嘴角挑起一丝不易觉察的冷笑,和方才梦境中那温暖如春日般的笑容完全不同。
我警觉地摸向自己的胸口,发现天眼仍旧是开启的状态。
这里,仍旧是梦境。
原来刚才题诗作画是个双重梦境,我心有余悸,意识到自己差点被对手骗过而更加警觉起来。
“你为什么要醒过来?就那样睡下去不好么?还是说……方才的梦境,你不满意?”眼前有些模糊的申应离双目一沉,露出了阴狠的表情。他仍旧是一袭白色长衫,只不过上面的花纹更加华美一些。申应离有一头十分柔顺的黑色长发,只简单梳了个发髻,剩下的全部抛在脑后,垂在他那瘦弱的腰线上。他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摇着折扇,细微的风撩动着他低垂的睫毛,在反光的镜片下显得莹莹有光。
我摇摇头让自己尽量更加清醒:“你别白费功夫了,我告诉你,我是不会就那样放任自己睡下去的。”
对方饶有兴致地抬头看向我,手中的折扇猛然一收,他那红润的双唇轻启,眼尾的泪痣像是吸引人的符咒,让我根本挪不开视线。
只听他叹息一声,低声吟诵:“春风映雪吹又续,不应相逢应相离,师兄,你明明都还记得。”
听到这句熟悉的诗,我身上不由得泛起鸡皮疙瘩。是,这种记忆太过于真实,以至于我真的以为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诗的确是出自我之手。
我头痛欲裂,痛苦地跪地死死抓住自己的发根企图缓解这该死的痛楚,却在申应离一声声“师兄”的呼唤中愈演愈烈,最终两眼一黑昏死过去。
“住手!!”我猛然坐起剧烈喘息,却发现自己安然身处沙漠之中,眼前再无什么白衣男子。
我抬手擦了擦冷汗,又重新躺下。
刚躺下却又觉得事情蹊跷,再度爬起身披上衣服,蹲在篝火旁默默低头用食指在沙子上一笔一划地写下那句梦中出现的诗。
果然,笔迹与那扇面上的一模一样。
难道说,曾经轮回重生的某一个我,还真的和申应离是朋友不成?申应离在梦境中带我看到的那些,不单单是虚假的梦境,而是真实存在过的记忆?
我烦躁地抬脚将沙地上的字迹抹去,蒙头睡下。
这一夜注定不安稳,我刚刚躺下,就听到不远处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动静。我闭着眼不动声色支棱起耳朵,捕捉任何可能错过的细节,进而来推断发出声响的到底是何物。
声音听起来像是某种东西在沙地里刨坑的样子,回想下来,这些与我们同行的商队中除了骆驼外并没有其他的动物,而这种细微的动静,似乎更像是打洞的沙鼠或蜥蜴。这类动物习惯于在夜间觅食,想来也不是什么可疑的现象,我便放松了绷紧的神经。
可我刚一翻身,那些窸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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