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不负》第150章


李由的声音没有刻意压低倒也有几分低沉,只是听着和他往日到底有些不同了:“苏大人一路回京,这雨夜里头还没歇息,便被拉出来见我,辛苦了。”
“李公。”苏岚笑的无声,李由也瞧不见,却仍是从她语气中听出那隐隐含着的笑意。这一声李公唤过,苏岚便坐到了李由的面前。
眼前的人如今虽是白身,却也身份高贵。称大人不妥,称伯父未免又太亲厚了些,称爵位便更像是讽刺,如此,称李公却是再合适不过。
李由见她,衣裳素净,面色如瓷,发上亦是只有一支乌木簪子束着,倒真不像是这第一等的勋贵公子,更像是书院里头的寻常书生罢了。
“李公?”李由倒是低低一笑,自己不过四旬出头的年纪,到了她口中,便成了“李公”,倒是生生提了一个辈分。
苏岚却是笑着并不说话,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待李由接过去了,才给自己倒了杯茶,又摇了摇桌上的铜铃。
正在看信的李由,倒是抬头瞧了她一眼。苏岚的头发方才来时,亦被打湿,贴在额角,她却也是那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只展颜一笑,道:“不瞒您说,我回了京城到现在,足有五六个时辰,可连顿饭都还没吃上呢。”
李由听了她这话,却复又低下头去,继续瞧着那张薄薄的信纸。侍从鱼贯而入,布了六道菜色,又一言不发,退了出去。苏岚气定神闲地饮茶,目光就落在对面的李由身上,动也不动,丝毫瞧不出半分奔波之后的憔悴样子。
待他将信笺放下时,对面的苏岚已是挑起盘中桂花糖藕,正吃得有味。
“苏大人这是何意?”
“李公不妨称我为隐之吧,我年岁较您小了不少,这大人二字,倒是担当不起。”苏岚倒是微微一笑,看着李由眉宇间的神色。他眉头之间,有几分不解,甚至隐隐含忧,可却是一丝一毫的怒意或是焦躁都找寻不到。
不是他忍耐的功力强了,便是做戏的功力强了,可是,到底是什么强了,说到底也与自己无关,相反,苏岚更是乐见其成。
“至于这封书信,本来应该到您的手上才是。至于岚得到它,也是旁人转交的。”苏岚又夹起一块鳜鱼来,用筷子挑去了上头挂着的姜丝,缓缓道,“这书信,若当真被他人截下,未曾到我手中,只怕这一回,李府上下,便真要……”
李由心中倒是黯淡几分,这封信,是他与陇西陈氏的通信。见得陈氏近来态度动摇,他信中言辞,便也更是露骨了几分,若真被人拿出来做文章,这本就是只剩下个架子风中飘摇的李家,会发生什么,他不必细想便觉恐怖。
只是苏岚如今做出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却好像是忘记了,韬光养晦伏低做小的李家,是因为什么,才卷入了她与陇西的争斗之中。
思及此处,李由姿态倒也不曾放下,只缓缓道:“敢问苏侯,这封书信,是何人截下的?”
“您不必担心,这封书信,还是会被送到陈大人手中。可巧,便是您信中提及的人,亲自去送。”苏岚倒是笑了笑,“至于咱们,在这京城之中,局势瞬息万变,能干预多少呢?”
“如今谢眺已经死了,你就没想过李江沅下一步会做什么?”
“李江沅的性情,隐忍有之,可残酷也有之。既然他动了手,我们就不能让他再缩回去。至于怎么叫他不缩回去,还得请您,再加上一把火。”(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五章 夜见李由() 
李由才将一块樱桃肉送入口中,本是酸酸甜甜的味道,此时化在口中,倒是叫人觉着有几分苦涩。
他吞咽的动作,倒是慢条斯理又斯文,待得将口中食物,全部咽下之后,才放下了筷子,皱着眉头道:“我与李江沅虽是同姓,却无半点交情。这个加一把火,倒是叫我为难。”
“陇西以四姓为大,四姓之中,以李氏为先。”苏岚倒是仍旧笑着,可唇边的弧度,瞧着倒是褪去温润,多了几分咄咄逼人的模样,“可即便是李氏为先,也不能不顾及旁的三家。若是其他三家合着发难,您以为归远侯会如何作为?或者说,惠安夫人会希望他如何作为?”
“况且,您在陇西影响甚深,可您同辈之中,还有一位,影响并不逊色于您。如今他长子在陇西,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您以为,他会如何反应?”
“不会苏家,是要用玄汐来做诱饵吧?”李由才夹起的那块鳜鱼,随着他手臂一抖,也落回盘中,足见他此时的震惊。
“玄郎何等人物,哪里能容得苏家任意摆布?您说笑了。”苏岚倒是摇了摇头,“只是,若是局中人,自然也就有局中作为。”
“所以你的意思是?”
“李邢陈刘,三家都已粉墨登场,刘家岂能落后?”苏岚低低一笑,却是说不出的狡猾,“我隐约记着,似乎,刘家主母与您,还沾亲带故。”
李由苦笑一声,看着苏岚,倒是他今晚露出的第一个真挚的表情。
“你们这些小孩子,总喜欢把底牌早早亮出来。”
“摊开了说亮话,您不觉着更舒坦些。”
“你既然说到这份上了,想必也已经查探清楚,我与刘家的关系如何。”李由语速仍是低缓,看着眼前这素衣仍旧不掩风华的少年,语气温和许多,“所以,先得叫你知道,刘氏我可以去劝说,可未必说得动。”
“说动如何?说不动又如何?左不过,这一局的关键,仍旧在李江沅的身上。只要他动了,我们便什么都不怕了。”
“方才你有句话说得对,这局棋,最大的变数,是惠安夫人苏氏。”
“我的这位庶姑母,确实是个叫人拿捏不住的女子。世间男子,少有能招架得住她这般尤、物的。”
这可惜,我是个女子。
李由倒是一愣,没想到苏岚竟然会如此评价自己的这位姑母,言语间不似谈及长辈,倒像是在,品评同辈女子。
苏岚瞧见他这般神色,倒也不过是一笑。她方才,言辞确实是有几分轻佻,说穿了,也不过是心中当真没把苏阮视作自个的长辈,说她势力也罢,说她狭隘也好,只是,在她心中,嫡庶之分的分量兴许比大多数这个世界的土著都来得深刻。
“你可知道,这位惠安夫人,原先是要许配给谁的?”正在苏岚以为李由不会说话的时候,他却忽然开口,“我料想你的情报再是详尽,也不大会清楚到,这老一辈的事情。”
“您说的正是。”苏岚倒是不理会他言语中的机锋,只点了点头道,却真是被他勾起了心中的好奇,“岚,洗耳恭听。”
“郑铎。”
“什么?郑伯父?”苏岚倒真是吃了一惊,无论如何也猜想不到,苏阮竟然是要许给郑铎的。
“你这般惊诧,想来苏家倒是真没有人提起过这一茬的。”李由瞧见她这般神色,心中倒是暗暗发笑,只觉着方才被她压制许久,此时才出了口气似的,“若不是阴差阳错,此时,郑铎也算是你半个姑父了。”
“那还,真是可惜。”
“至于她为什么没嫁给郑铎,这中间的官司,兴许只有你爹知道了。”
“我爹?”苏岚又是一愣,李由的神情分明在说,是她的父亲苏胤坏了苏阮的姻缘,苏阮此前二十年所受的苦,亦是因她父亲而起。
李由说到此时,却是摇了摇头,示意苏岚,他亦是不知更深的内情。
“只是,今上可知道这件事情?”苏岚略略迟疑一下,便露出个笑容,缓缓道,一张脸上狡黠之色,却是生动而分明。
李由亦是露出个意味深长的微笑,知道苏岚并不需要答案,而他其实也给不出任何的答案。只是,今上知道与否又能怎样?
“你这般问我,倒不如去问问,惠安夫人是否知道,当年她本可以做郑氏的主母?”
“李公这般,心思便是毒辣了。”苏岚倒是笑着摇了摇头,“都说姜还是老的辣,诚不欺我。”
“苏阮知不知道,我不好说。可我猜想,十有八、九李江沅是不知道的。”
“如此吗?甚好。”
*
第二日便是月中望日,乃是朝廷的休沐之日。下了一夜的雨,已是停了,辰光熹微的时候,天色泛青,勾出那清丽的雨过天青之色。
苏岚勾了勾手,郦青便轻点足尖,将那置于荷花花碗中的茶包取出,又干脆利落地一个旋身,便落回苏岚身边。
苏岚从一旁的青瓷瓮中,舀出一勺水,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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