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汉]永平纪事》第41章


平日窦宪晚上再紧着陪他次把,便也再无空暇了。
许然离京和他调入廷尉府之事,只说过几句,也未及深聊。
这天到了深夜,与往常差不离的时间,窦宪又来找他。才入房来便从背后抱住了楚归,凑到他耳边厮磨想要亲热。
楚归把身子退开了些,嗔怪道,“每次都是让你这般混过去了,我还想问你事呢。”两人如今相聚的时间也不算多,很多时候窦宪晚上来找他,两人厮混一番,到第二天早晨时,窦宪又多数急急被召回宫去。
窦宪见状,便放开他些,还是将他抱在怀里,心知此番糊弄过去大概是不容易了。
“许师兄被调离京之事,其中原委你清楚吗?”
窦宪心道果然是此事,“此事我也不太清楚。”
“那我为何又会无缘无故调到廷尉府?”
“嗯,这是天子亲自下令,他大概始终还是想将你调回宫去的。”窦宪不自觉又摆出一副喝了一坛老陈醋的样子。
楚归虽然心知肯定不是这么个原因,但窦宪这样又让他有些心虚,不好多问。他想君意难测,窦宪对此也知之甚少,他只能骑驴看唱本,边走边瞧了。
离开司空府之时,司空大人还特意将他叫过去叮嘱一番,令他有些受宠若惊。虽说他也是在天子身边呆过的,可是这与成为司空府底下的小喽啰,都没被顶头上司临幸过,临走时来一番亲切恳谈的酸爽感觉肯定不一样的。
司空大人在司空府里也只是一间不大的屋子,光线还不怎么充足,那天是临点卯离府的时候了。第五伦年纪都五十好几了,头发花白,胡子花白,映着窗子外面照进来的夕阳,整个面容还是十分和蔼的。
“上次你们从武陵郡考察回来写的奏折,我是认真看过的。你小小年纪,便看出了武陵蛮叛与水利工事和农田收成的关系,大有前途。当初你在尚书台、天子跟前提到粮价与钱币,还有流民的看法时,便觉得你小子见识不凡。后来出了哀牢之事,天子欲将你调离尚书台避避风头,我还是在天子跟前亲自将你要过来的。你在我这是呆不长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便走了。这近两年来,你也做得很不错,以后有啥为难之处,尽可以来找我这个糟老头。”
楚归心里满是诧异,他来这许久,这司空大人也没曾理过他,而且他只是水利曹下面的小喽啰,不理他也是正常的。只是没想到当初却是司空大人亲自将他要过来的。不得不说,听到这番话,楚归心中还是颇为感念的。
如今他到廷尉府去后,上头便只有中二千石的廷尉正和一千石的廷尉左右监,初去时廷尉府的一干同僚便与他接了风。
转眼他在廷尉府便一月有余。诏狱主要掌管官吏贵族重罪之事,事情并不算多,而且上下正常运转,重大的也有郭躬帮他决策,这一个月楚归也主要是翻习翻习近来的案卷,回去再熟读相关律令。好在原来在书院里,他小爹教书时,律令一块,也曾大体教过,倒不至于一头雾水。在太学和辟雍学堂里他便没学过了。
他在廷尉府有自己单独的房间办公,虽说不大,书架摆的卷宗书籍之类就占了近三分之一,一开门便灰尘扑簌的,但和他在水利曹比还是好了很多,而且也比较方便。
近来他让郭躬派人将诏狱近来重要的案卷都搬来与他看,如今已看了将近大半。这日和往常无差,按时点卯,泡壶茶后,就着日光继续看案卷。没料,其中夹杂着一本不太一样的。
楚归心里奇怪,带着好奇抽出来,只见这案卷明显年月要久了很多,封皮都泛黄了,封口处压着绝密的红色泥章,压印也暗了些,案卷也泛了旧,少说也是好几年前的了。
但那封印明显就是动过的样子,如今也未封好。一时间,楚归只觉肾上腺素分泌过度,血往上涌,直想打开来看。他想着自己如今已是廷尉左平,管诏狱事,这诏狱的陈年案卷他看一下,应该是不要紧的。可模糊中,他又觉得好像看了也并不是啥好事。好奇害死猫,有时候只是单纯的好奇,人便忍不住打开潘多拉的盒子。
楚归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案卷,尽量不在封口留下啥明显的痕迹。才第一页的扉页,看到那几个字,他便像被捏紧了心脏般。只见右起第一列小字写着永平五年,中间一列大写的字写着窦氏坐赂案,左下一列写着封卷时间,盖了诏狱的章。
楚归手指有些微微发抖地继续往下翻,案件并不复杂,案卷也不厚,只是交待了事情始末,包括罪犯供述、画押还有证人证言,其中涉及的便是窦穆、窦勋、窦宣。窦穆则是窦宪祖父,窦勋则是窦宪父亲,窦宣的窦勋之弟,窦宪叔叔。那画押之上还有血迹,签字也有些潦倒,楚归一想到这便是窦宪祖父父亲还有叔叔的字迹,便一阵一阵止不住的心惊。
案卷上将案件始末都交待的比较清楚。窦穆以封地在扬州庐江郡安丰,欲广结姻戚,矫阴太后诏,令六安侯刘盱去休妻,将女儿嫁给他。永平五年,六安侯被休掉的妻子家上书直达天听,明帝大怒,罢免了窦穆及一众窦氏子弟官职,其中包括窦固。等到窦融在这年死后,明帝以窦穆失德,派谒者韩纡监视窦家。
韩纡上奏明帝,称从窦穆父子对天子多有怨言,明帝便将窦穆及家属遣还平陵,只因窦勋妻沘阳公主身份,留了窦勋一家在京。窦穆归平陵后,因贿赂小吏,与子窦宣俱下平陵狱,窦勋也关在了洛阳狱。父子三人俱死狱中。
案情虽然简单,但寥寥数语,所掩盖内情,令人心惊。这一大串,所做最严重的应该便数矫阴太后诏了,但六安侯刘旴身为宗亲,身份也算显贵,为何不会确认一下太后诏令的真伪。即使属实,林林总总加起来,窦家父子三人也罪不至死,却最终是因贿赂小吏之事俱下狱中并身死。
窦穆年纪大了也还好说,窦勋和窦宣却是身强力壮,窦家即使已不被天子所喜,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若无授意,怎么可能轻易死在狱中。三条性命,死得却不明不白。
窦家之案令楚归感到心惊,但这案卷为何无缘无故夹杂其中,也十分蹊跷。
楚归平复心绪后,找郭躬问道这案卷是何人与他找来?
郭躬未经手此事,只道是给案卷室的小宋说后,小宋给他送来的。
楚归未多说,自己直接去案卷室找了小宋。小宋是个三十来岁的男的,相貌平平,听到楚归问话也不明就里,只老实道,“郭大人与小的吩咐说大人要看近来重大的案卷,恰这里有些是许大人才看过的,小的还没来得及收拾,便直接送到大人房间了。”
楚归只觉一阵头晕,点点头后说了没事便回了自己值守的房间。照管案卷的小宋说来,这是他师兄看过的案卷,可是他师兄为何会将永平年间窦家的案卷翻出来?他师兄离京,是否与此事有关?
而且其中不对劲的是,如果他师兄看过这份案卷,以他师兄的行事风格,定会将案卷放归原处,不会这么大喇喇地塞在一堆,又交给小宋去放。明显是有人故意夹杂其中的,这人为了让他看到,这种奇怪之处也并不在意了。
若是如此,窦宪定也是知晓此事了。可是许然和窦宪,都不想他知道,什么也不愿给他说,而却有人怎么也想他知道。再加上窦家案子本身,楚归只觉浑身有些虚脱,心乱如麻。
☆、39。窦家疑案
39
接下来几天,楚归都自己泡在案卷室了,花了很大精力将关于窦家的案卷都找出来。廷尉府的案卷室比司空府的档案室规格稍小,但也是三层,一二层摆设格局差不多,一排排的木架子上装满了案卷和材料,阳光一照灰尘飞舞,三层也是机密性的,不是一般人都能进去。
案卷室三层里又分为很多种类,涉及诏狱机密的又在一边。楚归如今身为廷尉左平,倒是能查阅三层诏狱的案卷,其他的便不能看了,而且其中的案卷是不能随意借出去的,借出去要经过很繁琐的手续。如此一来,永平五年窦家坐赂案的案卷如何大剌剌的塞在那些近来的重大案卷中,也的确让人生疑。
楚归对案卷室案卷的存放还不够熟悉,也没法让小宋帮他,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在翻阅窦家的案卷。这事他连窦宪也没说,一来他连其中来龙去脉还没弄清,再来窦宪与他师兄离京的事大概还是有关系的,而且还存在他不知道的在暗处的人,明显有人故意就是将他放在这个位置上,让他知道这些,他也只能顺水搭桥,至少现将案卷都查清楚。
?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